随着他的话,麻绳的断接处渗出点淡淡的麻香,那是陈先生用它时,总在阳光下晒透的干爽;绳结上的红漆残点泛着微光,那是他怕徒弟看错,特意用朱砂补的记号;小石子在绳尾轻轻晃,像他量地时总念叨的“平平稳稳,不偏不倚”。
这些气息飘向岩壁,颠倒的刻度开始剧烈晃动,“子”与“午”的刻痕发出“咯吱”的响,像在较劲,却又在麻绳的牵引下,一点点往正确的位置归位。灰黑色的漩涡里,突然透出点清亮的光,那是被掩盖的“生旺”气脉,正顺着麻绳的方向往上冒。
风水先生魂影突然挣脱了漩涡的吸力,他对着麻绳深深一揖,转身朝着麻绳指引的方向飘去,魂体上的裂痕在清亮的气脉里渐渐愈合,怀里竟重新凝聚出《青囊经》的残页,上面的字变回了“顺天应人”。
那些被错乱刻度困住的魂灵,在麻绳的牵引下,纷纷找到正确的方位:在“坎”位得水,在“离”位遇暖,在“乾”位安身…他们的魂体在顺转的气脉里舒展,发出如释重负的轻叹,再无半分痛苦。
李长生量到第七个绳结时,麻绳的断接处突然“啪”地散开,却露出底下更结实的内芯。岩壁上的所有刻度“哗啦”一声归位,“壬丙”正位,“子午”分明,连最细微的“分金”刻度都变得清晰,灰黑色的漩涡彻底消散,沟底渗出清亮的泉水,顺着“山泽通气”的纹路流淌,发出“潺潺”的响,像在为乾坤归位唱和。
山坳的地面微微震动,裂开的沟壑渐渐合拢,露出青褐色的土地,上面长出丛丛艾草,散发着清苦的香,那是陈先生总说“能安神”的草。
李长生捡起散开的绳头,往一起缠,嘟囔道:“接的地方还是不牢,回头找些糯米浆,把断口粘住,再用桑皮纸裹几层,保管经拽。”
他提着麻绳往山外走,脚步踩在刚长艾草的地上,发出“沙沙”的轻响,麻绳偶尔拖过草叶,带出细碎的土渣,像在丈量前路。玄诚子望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那些顺着气脉飘向轮回的魂影和丛丛艾草,突然明白——这错了乾坤的分金定穴,定的何止是穴位,分明是那些被贪念与虚妄困住的魂灵,是他们忘了的“顺天应人”本真。最普通的麻线绳,带着一辈子的“实在”与“敬畏”,凭着一寸一寸的丈量,拨回了颠倒的乾坤,因为能定对穴位的从不是邪术的精巧,是那些“让魂灵安稳”的实在心意,是看得见旧屋的熟,是长满蒲公英的欢,是让错乱的气脉也能想起“本该顺流”的平和。
一个刚找到正位的老农魂影,在消失前对着李长生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手里还攥着根从麻绳上掉落的麻丝,像在感谢这场让乾坤归位的指引。众人跟在后面,鼻尖仿佛还萦绕着麻线的糙香和田土的气息,原来再乱的乾坤,再毒的逆转,也经不住一根带着实在心意的旧麻绳,绳量之处,位正了,脉顺了,天地归常。
山外,夕阳落在新长的艾草上,泛着暖光,李长生的麻绳在暮色里轻轻晃动,像在说:这世间哪有逆得了的乾坤?不过是忘了“一步一个脚印”的实在,量准了寸,定对了位,错得再离谱,也能回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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