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都督府的书房,炭火正旺,驱散了冬日的寒意。巨大的河东舆图在案上铺开,龙岩手持狼毫,正为龙天策细细标注着边境的关隘与部族分布,话语间满是对弟弟的期许与叮嘱。龙天策端坐一旁,凝神倾听,目光不时掠过兄长的鬓角——那里,竟已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白霜。
龙岩今年四十三岁,比龙天策年长十岁,正值壮年。可连年镇守北疆,与突厥周旋,处理繁杂的军政要务,早已耗尽了他太多精力。那鬓边的华发,眼角的细纹,都在无声诉说着这些年的辛劳与不易。
龙天策的心头,猛地一酸。
他想起七年前在杞县的那个夜晚,兄长虽也已显露沉稳,却依旧英气勃发,鬓角一片乌黑,眼神锐利如鹰。那时的龙岩,刚从沙场归来,身上还带着未散的硝烟味,与他同榻夜谈,指点江山,意气风发。
七年半的时光,竟在兄长身上刻下了如此深的痕迹。
“大哥……” 龙天策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这两个字。
龙岩抬起头,见弟弟眼中泛起了泪光,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放下狼毫,朗声笑道:“怎么?看到你大哥有白头发了,就觉得我老了?”
他伸手捋了捋鬓角的白发,语气带着几分自嘲,几分豁达:“镇守北疆这几年,风里来雨里去,跟突厥人打交道,跟老天爷抢收成,想不生白发都难。倒是你,天策,七年半不见,沉稳多了,也……更像个能扛事的大人了。”
龙天策再也忍不住,起身走到龙岩身边,深深一揖,眼眶泛红:“大哥这些年,辛苦了。”
这句“辛苦了”,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能触动人心。龙岩看着弟弟眼中的真诚与疼惜,心中一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傻小子,跟大哥还说这些?咱们龙家儿郎,为国守土,为民操劳,本就是分内之事,谈何辛苦?”
他拉着龙天策坐下,重新拿起舆图,却没有立刻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说起了家常:“你二姐冰雪,如今在长安,跟宋玉过得很好,上次来信说,孩子们都能背《论语》了。你三哥龙啸,在西域都护府,去年立了战功,升了中郎将,就是性子还是那么急,得让他多历练历练。”
“家里都好,我就放心了。” 龙天策点头,心中的酸涩渐渐被暖意取代。龙家兄弟,虽各在一方,却始终牵挂着彼此,这份血脉相连的情谊,是无论岁月如何变迁,都无法割舍的。
聊起家人,两人的语气都轻松了许多。从童年时的趣事,到少年时的争执,再到各自踏上仕途后的牵挂,往事如潮水般涌来,冲淡了书房里严肃的气氛,也让那七年半的隔阂,彻底消融。
“说起来,当年你去杞县,我心里还真有些担心。” 龙岩笑着回忆,“怕你性子太急,在地方上吃亏。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若不是大哥当年那夜的教诲,天策怕是走了不少弯路。” 龙天策诚恳道,“‘刚易折,柔能克刚’,这句话,我记了七年半,也悟了七年半。”
龙岩欣慰地点头,正想再说些什么,书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亲卫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都督,太守大人,不好了!”
蝗灾突至,兄弟同心
龙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治军极严,亲卫如此失态,定是出了大事:“慌什么?出了什么事?”
亲卫喘着粗气,语速极快地禀报:“启禀都督、太守大人,河东南部的绛州、蒲州等地,传来急报——闹蝗灾了!”
“蝗灾?” 龙岩和龙天策同时一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蝗灾,是农耕时代最可怕的天灾之一。铺天盖地的蝗虫,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庄稼尽毁,往往会引发大规模的饥荒,甚至民变。河东本就因突厥袭扰和豪强盘剥,民生困苦,若是再遭遇蝗灾,后果不堪设想。
“具体情况如何?受灾范围有多大?官府采取了什么措施?” 龙岩迅速冷静下来,一连串的问题,条理清晰。
“报……报说,蝗虫是三日前出现的,起初只是小股,这两日突然增多,已经啃食了绛州好几个县的麦田。地方官正在组织百姓扑杀,可蝗虫太多,根本杀不完,还在往北边蔓延!” 亲卫的声音带着哭腔,“蒲州刺史说,再不想办法,今年的春耕,怕是要彻底毁了!”
龙天策的心,也沉到了谷底。他刚到河东,脚跟还未站稳,就遇上了这样的天灾,无疑是对他最大的考验。
“备马!” 龙岩猛地站起身,“我要亲自去绛州看看!”
“大哥,我跟你一起去!” 龙天策也立刻起身,神色坚定。
“好!” 龙岩没有犹豫,他知道,此刻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更何况,龙天策在地方治理上,尤其是应对灾荒,有着丰富的经验(在汴州时曾处理过旱灾)。
两人不再耽搁,迅速换上轻便的铠甲,带着亲卫和幕僚,快马加鞭,直奔绛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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