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天策用大白话写就的新政布告,在南门城墙下贴了三日,竟成了睢阳最热闹的景致。每日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有识字的念给不识字的听,听完了,大家伙儿站在墙根下讨论,笑声、赞叹声此起彼伏。
“这布告写得真好!跟拉家常似的,一听就明白!”
“可不是嘛!以前官府贴的那些,字认识我,我不认识它,看了也是白看!”
“龙太守是真把咱们当回事儿啊!”
这些话传到太守府,龙天策听了,心里却没多少轻松。他知道,一张布告管用,不代表所有公文都能让百姓明白。府里积压的文书,从徭役征派到粮税收缴,哪一份不是写得弯弯绕绕?难怪百姓总说“官府的门难进,官府的话难懂”。
“不行,得改。” 龙天策把刘晔和府里的文书官都叫到书房,开门见山,“从今天起,官府所有公文,不管是布告、告示,还是给百姓的通知,一律用大白话写。不准用典故,不准用生僻字,不准之乎者也,就得让街头卖菜的大妈、拉车的大爷,一眼就能看明白。”
这话一出,书房里顿时鸦雀无声。
文书官们面面相觑,脸色都有些难看。他们大多是科举出身,十年寒窗,学的就是“之乎者也”,写的就是骈四俪六,突然让他们用“大白话”写公文,这不是逼着他们“自降身价”吗?
一个戴眼镜的老文书(姓周,人称周夫子),忍不住站出来,拱手道:“太守大人,万万不可啊!公文乃朝廷政令,当庄重典雅,以显威仪。若改用大白话,未免太过粗俗,恐被四方耻笑,说我睢阳官府无文墨之风。”
另一个年轻些的文书也附和:“周夫子说得是。‘文以载道’,公文不仅是传达命令,更是教化百姓的载体,怎能流于市井之语?”
刘晔虽支持龙天策的新政,却也有些犹豫:“太守,他们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太过直白,怕是……”
“道理?” 龙天策看着他们,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什么是道理?能让百姓看懂、能让政令通行、能让大家过上好日子,才是最大的道理!”
他走到周夫子面前,拿起桌上一份刚拟好的《关于秋季徭役征派的告示》,指着上面的句子:“‘秋汛将至,需征民夫葺堤,凡丁男者,旬月为期,役满赏粟二斗’。你觉得街头的王老汉能看懂‘葺堤’是啥意思?‘旬月为期’是多少天?他只关心‘修河堤要不要我去?去多久?给多少粮?’”
周夫子涨红了脸:“这……这是约定俗成的说法,稍通文墨者皆能领会……”
“可百姓大多不通文墨!” 龙天策提高了声音,“我们办新政,是为了百姓,不是为了‘稍通文墨者’!他们看不懂,政令就推不下去,徭役征不齐,河堤修不好,秋汛来了淹了庄稼,谁来负责?是你,还是我?”
一连串的质问,让周夫子哑口无言,低下头不敢再辩。
“至于‘威仪’‘教化’,” 龙天策的目光扫过众人,“百姓信你,不是因为你写得有多文雅,是因为你说的话算数,办的事靠谱。一张百姓看不懂的告示,写得再漂亮,也只是废纸一张,何来威仪?不能让百姓明白好处的‘教化’,那是瞎糊弄!”
他将那份告示扔回桌上:“重写!就说‘秋天洪水要来了,得修河堤。家里有壮丁的,都得来帮忙,干十天,管饭,干完了给两斗米。谁要是偷懒不来,耽误了修堤,淹了庄稼,谁就得负责’。这样写,王老汉能看懂吗?”
书房里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听得见。文书官们你看我,我看你,虽仍觉得别扭,却没人再敢反对——太守说的,句句在理。
“刘先生,” 龙天策转向刘晔,“你牵头,盯着他们改。所有公文,写完后先让府里的杂役、丫鬟看看,他们说看不懂,就重写,直到他们看懂为止。”
“是。” 刘晔点头应下,看着龙天策的目光,多了几分敬佩。
接下来的日子,太守府的文书房,成了睢阳最热闹的地方。
周夫子写的《关于六艺传习所招生的补充通知》,初稿里还有“凡年十五以下,质聪慧者,皆可投名”,被杂役李大叔一句“‘质聪慧’是啥?是不是傻小子不能去?”问得面红耳赤,改写成“十五岁以下的小子姑娘,不管机灵不机灵,想上学的都能来”。
年轻文书写的《关于禁止囤积居奇的告示》,原本写着“禁豪商积粟,违者没入官”,被烧火的张大妈反问“‘没入官’是啥意思?抄家吗?”,赶紧改成“不准富商囤粮食不卖,谁敢不听话,官府就把他的粮食没收,分给大伙”。
龙天策每天再忙,也要抽出时间,抽查几份公文。看到写得依旧文绉绉的,就当场打回去,拿起笔亲自改。
“‘商贾需按月完税,不得隐匿’,改成‘做生意的,每个月都得交 taxes(此处可用“税银”),不准藏着掖着不交,被查到了重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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