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刺史府的庭院,在初秋的细雨中,显得格外静谧。
冷月站在廊下,看着雨滴从屋檐滑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她身上穿着一身新做的襦裙,是玉倾城特意让人按中原女子的款式缝制的,针脚细密,料子上乘,可她却觉得浑身不自在。
嫁入刺史府已经半个月了。
这半个月里,龙天策回府的时间,屈指可数。
他似乎总有忙不完的公务——清晨天不亮就去州府批阅公文,中午在外面的驿站用饭,傍晚要么带着幕僚们去郊外考察水利,要么就在军营里与将领们议事,常常深夜才归,回来时已是一身疲惫,倒头就睡在书房的软榻上,连她的房门都未曾踏入过。
今日难得下雨,她以为他总该留在府里了,特意起了大早,跟着厨娘学做他爱吃的羊肉羹。炖了整整三个时辰,羹汤浓稠,香气四溢,她小心翼翼地盛在玉碗里,端到书房外,却被亲卫告知:“将军一早就带着刘先生、杜先生去考察新修的水渠了,说是雨天地湿,正好查看堤坝的渗水情况。”
冷月端着玉碗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羊肉羹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温暖不了她冰凉的心。
她不明白。
她救了他的命,按约定嫁给了他,她以为自己嫁给的是草原上传颂的那位英勇无畏、重情重义的“金发战神”,可眼前的龙天策,却像一块捂不热的寒冰。
他待她,客气得近乎疏离。
她给他准备的草药茶,他会说“多谢”,却很少喝;她按奚族的习俗,给他缝制了护腰的皮毛垫子,他会说“费心了”,却从未用过;她想跟他说说话,问问他幽州的风土人情,他总是以“公务繁忙”为由,匆匆打断。
难道,他真的只是为了信守承诺,才娶了她吗?
冷月的眼眶,渐渐红了。她来自奚族白狐部落,那里的男女相爱,会骑着马在草原上追逐,会对着月亮起誓,会把最珍贵的猎物分给对方。她以为,婚姻就该是这样热烈而直接的,可在这座汉人的府邸里,她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冷清和孤独。
“妹妹,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冷月连忙擦了擦眼角,转过身,见是玉倾城。她穿着一身宽松的锦袍,小腹已经微微隆起,脸上带着孕妇特有的柔和光晕,正由侍女搀扶着,缓缓走来。
“姐姐。” 冷月低下头,声音有些沙哑。
玉倾城看着她手中的羊肉羹,又看了看她微红的眼眶,心中便明白了七八分。她示意侍女接过玉碗,笑着说:“这羊肉羹闻着就香,定是花了不少心思吧?天策就是这样,一忙起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让妹妹受委屈了。”
冷月咬着唇,摇了摇头:“没有,将军是为了幽州百姓,我……我明白的。” 话虽如此,声音里的委屈却怎么也藏不住。
玉倾城拉着她的手,走到廊下的石凳上坐下。她的手温暖而柔软,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妹妹,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玉倾城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真诚,“其实,天策他不是故意冷落你。他就是这样的人,对谁都好,唯独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
她看着远处的雨帘,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解释:“我刚嫁给她的时候,他也是这样。那时候他还在楚州,每天不是在田里就是在军营,回来倒头就睡,我常常一个人对着烛火坐到天亮。”
冷月惊讶地抬起头:“真的?”
“真的。” 玉倾城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甜蜜的回忆,“后来我才知道,他不是不爱,是把爱藏在心里。他会默默记住我爱吃的点心,会在我生病时连夜骑马去请大夫,会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我,只是嘴上不说而已。”
她转过头,看着冷月,认真地说:“天策对你,其实是不同的。你救了他的命,他心里感激得很,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好。他是个武将,在战场上杀伐果断,可在儿女情长上,就像个毛头小子,笨得很。”
冷月的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松动了。她想起龙天策每次见到她时,虽然话少,但眼神里并没有厌恶,只是有些不自然;想起他上次考察归来,带回来一串罕见的红珊瑚,说是“路过海边顺手买的”,最后却让侍女送到了她的房里。
“可是……” 冷月还是有些犹豫,“他为什么……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
“因为他愧疚。” 玉倾城叹了口气,轻声道,“他觉得,娶你并非完全出于本心,是亏欠了你。他越愧疚,就越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只能用忙碌来逃避。”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你是奚族的巫医,他担心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触犯了你的习俗;你救了他,他总觉得在你面前矮了一截,放不开手脚。男人啊,有时候就是这么别扭。”
冷月静静地听着,心中的委屈,像被雨水冲刷过的泥土,渐渐沉淀下来。她看着玉倾城温和的笑容,看着她隆起的小腹,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情敌”,而是一个真正懂得体谅和包容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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