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的秋,总是带着肃穆的威仪。太极殿的金砖在晨光下泛着冷光,百官按品级分列两侧,气息凝重——今日,是鱼壳的终审之日。
囚车从玄武门驶入,一路穿过朱雀大街,最终停在太极殿前。鱼壳被押下囚车时,身形依旧挺拔,只是衣衫褴褛,发髻散乱,曾经阴鸷的小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疲惫和麻木。他抬起头,望着巍峨的太极殿,望着那悬在殿顶的“正大光明”匾额,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一辈子与官府为敌,终究还是站到了这里。
当他被押上金殿,跪在冰冷的金砖上时,殿内响起一阵压抑的抽气声。百官看着这个传说中“屠过村、贩过私、垄断淮南水域”的黑帮首领,眼中多是鄙夷和憎恶。
“罪臣鱼壳,参见陛下。” 鱼壳的声音沙哑,却没有丝毫谄媚,只是平静地叩首。
秦正阳端坐于龙椅之上,目光如炬,扫过阶下的鱼壳:“鱼壳,你可知罪?”
“知罪。” 鱼壳坦然道,“垄断水域,欺压渔民,走私违禁,甚至……意图刺杀朝廷命官家眷。桩桩件件,皆是死罪,臣无话可说。”
他的坦然,让百官有些意外。按常理,这般罪大恶极之徒,总会百般狡辩,以求苟活。
就在此时,文官队列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陛下!鱼壳罪大恶极,死不足惜!其党羽遍布淮南,若不株连九族,恐留下后患!” 说话的是费无极——他虽因张迁案被停职待查,却借着“列席旁听”的机会,想再踩鱼壳一脚,顺便将水搅浑,牵连到处理鱼壳案的龙天策。
费无极的党羽立刻附和:“费相所言极是!此等凶徒,留着必是祸患!”
“株连九族?” 鱼壳猛地抬头,小眼睛里闪过一丝厉色,看向费无极,“费大人倒是会落井下石。老夫作恶,祸不及妻儿,更不及无辜族人!你要杀要剐冲老夫来,拿族人开刀,算什么本事?”
“放肆!” 费无极怒斥,“死到临头还敢咆哮金殿,果然是匪性难改!”
“匪性难改?” 鱼壳冷笑一声,目光扫过费无极和他身后的党羽,“比起你们这些冠冕堂皇、实则贪污舞弊、结党营私的‘官老爷’,老夫至少敢作敢当!”
“你!” 费无极被噎得脸色铁青,刚想再骂,却被秦正阳的声音打断。
“够了。” 秦正阳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朕让你来,是问罪,不是让你与百官争吵。” 他看向鱼壳,“鱼壳,你垄断淮南水域十余年,害死渔民三十七人,走私私盐、铁器不计其数,这些罪行,你认不认?”
鱼壳垂下头,声音沉闷:“认。”
“鱼鳞镇暗杀楚州刺史,你主谋?”
“是。”
“霸占渔民船只、强征‘水面钱’,致使千余户渔民流离失所,你认?”
“认。”
一桩桩,一件件,秦正阳问得清晰,鱼壳答得干脆。没有狡辩,没有推诿,仿佛在叙述别人的故事。百官看着这一幕,心中竟生出一丝复杂——这等凶徒,竟也有如此“坦荡”之时?
费无极见状,再次出列:“陛下!鱼壳罪行累累,铁证如山,恳请陛下判处其凌迟之刑,诛灭九族,以儆效尤!” 他身后的党羽纷纷附和,一时间,“处死鱼壳”的呼声在殿内回荡。
鱼壳闭上眼,似乎在等待最后的判决。
就在此时,秦正阳却摆了摆手,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诛灭九族?” 秦正阳看着费无极,眼神锐利,“费相可知,鱼壳的族人,大多是淮南的普通渔民,早在三年前就与他断绝了关系?株连无辜,岂是我大唐律法所为?”
费无极一愣,没想到皇帝会突然反问,一时语塞:“臣……臣只是想……”
“你想的,是借株连之名,震慑那些试图推行新政的官员吧?” 秦正阳打断他,声音陡然转厉,“你以为朕不知道?鱼壳在楚州的势力,为何能盘踞多年?若非有你在朝中默许,他岂能屡次逃脱官府追捕?若非你门下的盐商与他勾结,私盐怎能流遍淮南?”
他挥了挥手,内侍捧着一叠卷宗走上前,正是夜凌从鱼壳水寨搜出的账册,上面详细记录着与费无极党羽的交易。
“这些账册,你要不要看看?” 秦正阳的声音冰冷,“费无极,你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敢在此叫嚣株连?”
费无极脸色惨白如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饶命!臣……臣绝无此事!是诬陷!是鱼壳的诬陷!”
秦正阳冷哼一声,不再理他,转而对鱼壳道:“律法面前,人人平等。你有罪,当罚;但无辜者,不可牵连。”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朕问你,你盘踞淮南十余年,对那里的水域、渔民、商道,想必了如指掌。如今楚州推行新政,渔民虽得安宁,却仍有诸多难题——比如淮河入海口的淤塞,影响航运;比如浅滩养殖的技术,渔民尚未掌握。你若有良策,不妨说来。说得好,朕可免你族人连坐,给你一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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