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同福客栈的大堂却亮如白昼。
不是灯油点得足,而是墙边杵着一排闪着柔和蓝光的落地灯柱,顶上悬浮着几个小巧的银色碟状物,把每一个角落都照得清清楚楚。
全息投影在空气中浮动,密密麻麻的文字条滚得飞快。
铁蛋,那个铁塔似的东北汉子,歪在长凳上,一手抠着后脑勺,一手对着空气指指点点:“嚯,这弹幕刷的,家人们今儿是真闲出屁来了啊?瞅瞅,【小郭姐能不能再唱一次《孤勇者》?求伴奏!】”
【龙哥今天diss秀才了吗?坐等吃瓜!】
【更离谱的,掌柜的,给大嘴放个假吧,同福客栈需要米其林!】
傻妞,扎着利落高马尾,一身干练短打,正麻利地擦着桌面,闻言翻了个白眼:“瓜娃子铁蛋,莫光晓得看热闹撒,厨房碗都堆起山了,还不快过来搭把手?”
她抬脚不轻不重地踹了下铁蛋的小腿肚子。
“哎哟我的傻老妹儿,催命呐!”铁蛋夸张地龇牙咧嘴,搓着小腿,“我这不正积极跟宝宝们互动,展现咱同福热情好客滴精神风貌嘛!稍等稍等,马上来!”
他又转向弹幕:“看到没?家人们,我老铁也是要养家糊口滴男人,先撤一步!等我哈!”
这才一溜烟窜向后厨方向。
阿楚盘腿坐在那张最靠近账台、被改装加装了软垫和USB接口的八仙桌上,指尖在面前投射出的虚拟键盘上飞舞,对着空中一个无形的镜头:“宝宝们,看到没?这就是同福客栈的‘夜生活’——危机四伏,暗藏……嗯,主要是洗碗危机。”
晏辰就靠在她桌边,长身玉立,月白长衫衬得他温润如玉。
他含笑看着自家媳妇搞怪,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夫人此言差矣。大嘴兄这是在挑战味觉的边界,我们应当怀着一颗包容的心去……尝试。”
他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促狭的光:“或者,怀着一颗准备叫救护车的心也行。”
“噗!”阿楚被他逗笑,故意朝他身边挤了挤,压低嗓音,“我亲爱的晏大夫,如果我真倒下了,你会给我做人工呼吸吧?就用你昨天偷偷练了半小时不让我看的那本册子上的……唔唔!”
她剩下的话被晏辰温柔而坚定地捂回了嘴里。
“咳,”晏辰耳根微红,眼神却很亮,“非礼勿言,夫人。直播呢。”
【哈哈哈哈哈晏老板害羞了!】
【阿楚又在调戏她家相公了!】
【豆汁螺蛳粉锅底??大嘴你是魔鬼吗李富贵!】
吕秀才正捧着一本硬壳精装书卷看得入神,突然被“豆汁螺蛳粉”几个字激得一个激灵,抬头急道:“Nonono! My dear Guo, tell me it's not true!”
郭芙蓉一把从后面搂住他胳膊,半个身子倚上去,笑得无比灿烂:“哎哟我的才子诶!大嘴那是开玩笑呢!我给你弄了独家爱心夜宵——老北京炸酱面改良版!保证把你喂得饱饱的,继续做你的学问!”
她得意地一扬下巴,带着秀才就往旁边拉:“走走走,趁热吃!”
白展堂翘着二郎腿,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朝白敬琪努嘴:“瞅见没?你秀才叔这才叫‘人生得意须尽欢’,学问再大也得老婆疼啊。”
他忽然促狭一笑,张口就来,“天若有情天亦老,大嘴做的饭要趁早,该跑就跑别客套!”
正说着,那两扇厚实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一股微凉潮湿的夜风顶开了。
风像一条滑腻的舌头,舔进温暖明亮的厅堂,带来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混合着草药和辛料的腻人香气。
大堂里热闹的声音瞬间小了下去,几道目光齐刷刷投向门口。
门口站着一个人。
身形并不如何高大,甚至有些瘦削,却裹在一身料子异常厚重、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的黑缎长袍里。
那黑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在门口那片模糊的黑暗中,仿佛把他整个人都吸了进去。
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粗陶制成的、表面深褐、透着油光的大肚砂锅。
盖子盖得严严实实,但那股滚烫的、馥郁到带着奇异刺激感的浓香,正丝丝缕缕,不屈不挠地从锅盖边缘顽固地溢散出来,霸道地冲击着每个人的鼻腔——甜中透着辛,辛里混着药香,最后隐隐是一股仿佛铁锈般的腥。
那人脸上肌肉僵硬,没有任何表情,如同罩了一层白陶面具。
唯独那双眼睛,在店内过分明亮的灯光下,瞳孔收缩得异常细小,眼白似乎比常人多了一丝浑浊的黄色,里面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
“老板?”佟湘玉瞬间切换成职业模式,踩着那双增高效果显着的红底布鞋,花蝴蝶般从柜台后翩跹而出,“哎哟这位贵客,天都黑透嘞!快请进快请进!外面风大滴很!”
她脸上堆满了纯粹的热情,伸手虚引,“您是打尖还是住店?这抱的啥宝贝?哎呀真香滴,香得人魂都快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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