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碎石擦过断墙，秦千风被林婉儿扶着踉跄向前，左手背的灼烧感已蔓延至小臂。
那团黑焰不再是从前温顺的暗红，此刻正顺着血管游走，时而像浸了寒潭的钢针，时而又烫得皮肤泛起焦色——两种极端的温度交替啃噬着他的神经，额角的冷汗顺着下巴砸在青石板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千风？"林婉儿的声音带着颤音，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又触电般缩回。
她腕间的药囊随着动作摇晃，艾草香混着血锈味钻进鼻腔，"烫得离谱......之前从没有过这种情况。"
青鸢走在另一侧，原本握剑的手始终虚悬在秦千风后颈，随时准备将人捞进怀里。
她发间的冰翎坠子不再流转寒芒，此刻正随着呼吸微微发颤："灵气紊乱区的边缘在收缩，再快些。"话音未落，秦千风突然踉跄半步，左手不受控地按在断墙上——黑焰顺着墙面攀爬，石砖瞬间崩裂成齑粉，露出下方青灰色的岩脉。
三人同时顿住。
岩脉深处传来嗡鸣，像是古钟被轻叩，又像是某种沉睡的存在被惊醒。
秦千风瞳孔骤缩，他听见自己左眼里的黑焰在"说话"，不是语言，而是某种频率的震颤，与岩脉的嗡鸣完美共振。
更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苏醒，带着让他灵魂发颤的压迫感，像极了记忆碎片里那道笼罩天地的身影。
"旧神......"他无意识地呢喃，喉结动了动，"它在看我。"
林婉儿的手指掐进他胳膊："你说什么？"
"不是用眼睛。"秦千风闭了闭眼，黑焰的震颤顺着视神经直捣识海，"是......感知。
像被巨蟒盯上的猎物，逃不掉的。"
青鸢突然抽剑横在三人前方，冰蓝色的剑气在岩脉前凝成屏障。
她的指尖泛白，却依然维持着清冷语调："别怕，有我在。"可尾音的轻颤泄露了情绪——北境秘境守卫者的傲气，在这股未知的压迫感下碎成了渣。
就在这时，一道沙哑的声音从岩脉里渗出来，像是砂纸摩擦青铜："逆命之火......终于醒了。"
三人同时转头。
断墙阴影里浮起半透明的身影，红纹黑袍，眉骨处有道贯穿的伤痕——正是玄冥洞的守护灵体净焰灵尊。
他的灵体比上次见面更淡，几乎要融进食指宽的阴影里，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淬了火的星子："小友，你体内的黑焰，本就是旧神的骨血。"
秦千风的呼吸一滞。
左手背的黑焰突然安静下来，像被训诫的孩童般蜷缩成小团，却在他掌心烙下更深的印记。
"不可能。"他脱口而出，"逆命之火是我用来改命的......"
"改命？"净焰灵尊轻笑，灵体因动作泛起涟漪，"你当这天地间真有能与旧神分庭抗礼的火种？
它本就是旧神自斩的逆鳞，为的是在末日时重铸神格。
你以为自己在掌控它？
错了。
是它选中了你，作为旧神归来的引路人。"
林婉儿的药囊"啪"地掉在地上。
她蹲下身捡，发顶的木簪歪了也顾不上，抬头时眼眶泛红："那千风会被旧神吞噬吗？"
"要看他的意志。"净焰灵尊的目光扫过秦千风，"旧神的逆鳞认主极苛，你能让它躁动至此，说明它在犹豫——是继续沉睡，还是借你的躯体重生。"
秦千风觉得喉间发苦。
他想起天枢子临死前的嘶吼，想起记忆碎片里那个站在光柱中的自己，想起黑焰第一次觉醒时，识海里那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不是什么逆天改命的主角，只是旧神选中的容器。
"那要怎么阻止它？"青鸢的剑刃压得更低，剑气在地面犁出深沟，"我北境秘境内有封禁古法......"
"玄冥洞。"净焰灵尊打断她，"洞底的旧神封印碑，刻着旧神自斩逆鳞时的誓约。
逆命之火若要归位，必须经过那道碑的验证。
小友，你现在最该去的地方，是那里。"
林婉儿突然拽住秦千风的衣袖。
她的掌心还沾着方才捡药囊时的尘土，却暖得惊人："我前日整理医典，看到过类似记载。
封印碑能镇住神格碎片的共鸣，或许能帮你稳住黑焰。"她仰起脸，睫毛上还挂着刚才的冷汗，"我们回去，好不好？"
秦千风望着她眼底的坚定，又转向青鸢。
后者已收了剑，冰翎坠子重新流转寒芒，却不再是从前的冷硬。
她望着远处翻涌的灵气乱流，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曾是北境的容器，被命运锁在冰棺里三百年。"她转头看向秦千风，瞳孔里映着他手背的黑焰，"这次，我要做选择的人。
我跟你去玄冥洞。"
岩脉的嗡鸣突然拔高，像是某种存在被激怒。
秦千风感觉有根细针扎进后颈——是那道钻进袖口的金芒在动。
他没声张，只是握住林婉儿的手，又对青鸢点了点头："去。
但不是为了封印它，是为了弄清楚......我到底是谁。"
三人走到废墟边缘时，林婉儿从怀里摸出半张泛黄的传送阵图。
那是她前日在医馆地窖翻到的，边角还沾着霉斑："这是当年医圣留下的，能连通玄冥洞外的歇脚亭。"她指尖拂过阵图上的星纹，"可能不太稳，但总比徒步快。"
青鸢取出随身的冰魄，按在阵图中央。
冰晶遇阵纹的瞬间腾起白雾，地面浮现出幽蓝的光痕。
秦千风拉着两人站进阵心，黑焰在他眼底跳动，像是在应和阵图的韵律。
"抓紧。"他深吸一口气，运转体内灵气注入阵纹。
蓝光骤然暴涨，刺痛得三人闭上眼。
秦千风在光芒最盛时睁开左眼，黑焰的映照下，他看见远处山巅立着道熟悉的身影——那是记忆碎片里的自己，穿着更沧桑的玄色长袍，正对着他们的方向，缓缓抬起右手。
指尖所指，正是玄冥洞的方向。
传送阵的震动突然加剧，像是被无形的手推偏了轨迹。
秦千风听见林婉儿的惊呼，青鸢的冰刃划破空气的锐响，接着眼前一黑，陷入彻底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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