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内,主席府深处。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猪油,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味、汗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被极力掩盖的……焦糊气息?那味道若有似无,却像毒蛇的信子,钻进每个人的鼻腔,缠绕在紧绷的神经上。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河内稀疏的灯火。往常,这里是俯瞰首都心脏、运筹帷幄的制高点。此刻,却像一个摇摇欲坠的囚笼。厚重的丝绒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隔绝了外界,也隔绝了最后一丝新鲜的空气。会议桌上,那份刚刚送达、由几个幸存的、位置相对边缘的军官仓促拼凑而成的“金兰湾事件初步调查报告”,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无人敢碰,更无人敢翻动。
报告封面下,隐约透出几张模糊不清的航拍照片。焦黑的大地,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孔洞,边缘流淌着暗红色的、尚未完全凝固的熔融物质,如同地狱敞开的巨口。照片的清晰度惨不忍睹,显然是在极端干扰和巨大恐慌中勉强拍摄的。
黎五瘫坐在宽大的皮椅里,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脊椎。往日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花白头发此刻凌乱地散在额前,遮住了那双曾经锐利、此刻却只剩下巨大空洞和惊魂未定的眼睛。他夹着烟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烟灰簌簌落在昂贵的地毯上,烫出一个个小小的焦痕。烟头已经快烧到手指,他却浑然不觉。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有角落里,一台老旧的落地风扇发出“嘎吱嘎吱”苟延残喘的呻吟,徒劳地搅动着浑浊的空气。
“说话!”黎五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像受伤的野兽,在与会者一张张同样惨白失魂的脸上凶狠地扫过,声音嘶哑干裂,如同砂纸摩擦,“都哑巴了吗?金兰湾!我们的心脏!司令部!连同……连同在里面开会的所有人……”他喉头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似乎想吐出那个词,却被巨大的恐惧死死扼住,最终只化为一声粗重的喘息,“……没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光!烧得连灰都不剩!谁能告诉我,那是什么?!龙国人到底弄出了什么魔鬼?!”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穿着褪色旧军装、负责军工的阮上清身上。
阮上清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身体猛地一缩。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声音干涩得如同沙漠里的砾石:“主……主席……我们……我们所有监测设备,在攻击发生前就……就全部失灵了。雷达是雪花,通讯是盲音……美鹰人那边……”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脸上肌肉扭曲,“美鹰人最先进的侦察卫星,在那一刻也……也瞎了!他们说,他们什么也看不到!只看到一片浓雾!还有……还有苏熊人……”
他看向角落里的外交部副部长武一杰。武文杰脸色灰败,眼神躲闪,艰难地接话:“苏熊大使……紧急约见……态度……非常奇怪。不再提‘国际主义支援’,只反复强调‘地区稳定’是首要任务。他们……他们只字不提报复,反而……反而暗示我们……要‘克制’,要‘慎重处理后续’,甚至……甚至提到……”武一杰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屈辱,“提到他们正在和龙国人洽谈新的‘能源合作框架’……”
“能源合作?!”黎五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半截,随即又因脱力重重跌坐回去,皮椅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在我们被龙国人烧掉心脏的时候?!他们在谈合作?!”他抓起桌上一个沉重的玉石烟灰缸,手臂肌肉贲张,似乎下一秒就要狠狠砸出去,最终却只是无力地松开手,烟灰缸“咚”地一声闷响落在厚厚的地毯上。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房间里的每一个人。最大的靠山,那个曾经许诺钢铁洪流庇护的“老大哥”,在这个时刻,不仅没有伸出援手,反而隐隐透露出一种急于撇清关系、甚至可能私下交易的冰冷信号!那个大洋彼岸、总是挥舞着“自由世界领袖”旗帜的山山姆大叔,引以为傲的科技眼睛,在龙国人的手段面前,竟然也成了彻底的瞎子!
还有什么?还能指望谁?
“哗啦——!”
一声刺耳的碎裂声打破了死寂。
众人惊骇地循声望去。只见角落里的武一甲大将,这位曾在奠边府创下神话的“红色拿破仑”,此刻佝偻着背,双手死死抓着会议桌边缘,指关节因用力而惨白。他脚下,一只精美的青花瓷茶杯摔得粉碎,褐色的茶汤溅湿了他笔挺的裤腿和锃亮的皮鞋。他胸口剧烈起伏,脸色由铁青转为一种濒死般的灰败,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声音。他想说什么,想怒斥,想咆哮,想下达反击的命令,但最终,所有翻腾的情绪都堵在了那里,只剩下粗重得吓人的喘息。
下一秒,这位象征着越军最后脊梁的老人,身体猛地一晃,如同被伐倒的朽木,直挺挺地向后栽倒!
“大将!”
“快!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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