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升高,驱散了一些寒气,却驱不散小院里那沉重的阴霾。王建国还没回来。姥姥停止了哭泣,只是呆呆地坐在灶膛前的小板凳上,眼神空洞地望着跳跃的火苗,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王老栓则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依旧站在八仙桌前,手指始终没有离开那枚冰冷的勋章。
“姥!姥爷!大舅!”
一个清脆稚嫩的童音,带着无比的欢快和一丝炫耀,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小院沉重的寂静,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是林小雨的声音!清晰无比!仿佛就在耳边!
姥姥和王老栓如同被电击般猛地抬头,脸上瞬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两人几乎是同时踉跄着扑向门口!
“小雨?!是小雨回来了?!”姥姥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期盼!
然而,门口空空如也!只有冬日清冷的阳光洒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几片枯叶被寒风吹得打着旋儿。
幻觉,巨大的失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两位老人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彻底浇灭。姥姥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被王老栓一把扶住。王老栓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此刻也痛苦地扭曲着,扶着门框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那声清晰的呼唤,不过是他们过度思念和担忧下产生的幻听。小雨还在那遥远的、不知吉凶的京城。阳子……更是杳无音讯。
“呜……”姥姥再也支撑不住,靠着门框滑坐到冰冷的地上,压抑的悲泣声终于彻底爆发出来,充满了无助和绝望。
王老栓没有去扶她,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村口那条通往公社的土路,布满血丝的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回堂屋,一把抓起那个旧木盒子,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的依靠和力量的源泉。他对着虚空,用尽全身力气,无声地嘶吼:
“阳子!小雨!撑住!姥爷……等着你们回家!”
正午的阳光带着一丝虚假的暖意,照射在王家庄低矮的屋顶和光秃秃的田野上。村东头那座小院,炊烟依旧袅袅,却带着挥之不去的苦涩和沉重。王建国拖着疲惫的步伐,垂头丧气地走回院子。看到坐在门口地上哭泣的母亲和抱着木盒、脸色铁青的父亲,他的心猛地一沉。
“爹,娘……”王建国的声音干涩沙哑,“公社……书记也尽力了……电话……打不通……说是线路……线路太忙……” 这个借口,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王老栓抱着木盒的手猛地收紧,指关节发出咯咯的轻响。他猛地抬起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没有泪水,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寒潭般的凝重和一种刻入骨髓的决绝。
“等!”他吐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却如同钢铁般坚硬,“就在这等!哪儿也不去!阳子和小雨……一定会回来!一定会给我们一个信儿!”
姥姥在王建国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她看着丈夫那如同磐石般的身影,浑浊的眼泪依旧无声地流淌,但哭声却渐渐止住了。她抹去眼泪,转身默默地走回灶屋,重新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火苗重新旺了起来,舔舐着冰冷的锅底。她舀出几瓢清水,开始认真地洗刷锅碗,动作缓慢而专注。
王建国看着父母,一股巨大的酸楚涌上心头。他默默地拿起墙角的扁担和水桶,走向村口的老井。他也要做点什么,哪怕只是挑满家里的水缸。
小院再次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只有灶膛里柴火的噼啪声,锅里洗碗水的哗啦声,以及王老栓那如同雕塑般面朝北方、无声守望的沉重身影。炊烟从烟囱里重新升起,在冬日灰蓝的天空下,笔直而执着,带着一种无声的期盼和等待,飘向那遥不可及的远方。
京城的风暴尚未平息,而在这片宁静的平原村落里,那份属于家人的、最深沉的思念和无声的守望,如同扎根大地的野草,在寒风中顽强地等待着春天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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