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军区后勤部旧库房区,联合调查组办公室旁边的临时审讯室。没有窗户,只有一盏功率不大的白炽灯悬在头顶,投下昏黄而压抑的光圈。空气里混杂着劣质烟草、灰尘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气息。
林阳坐在房间中央唯一一张硬木椅子上,面前是一张斑驳掉漆的旧课桌。桌子对面,吕正德大马金刀地坐着,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按在桌面上,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鬣狗。省粮食局的刘副科长和省公安厅的周警官分坐两侧,面前摊开着纸笔和从林阳带来的文件袋里取出的账本、记录册。军区联络员小张少尉则坐在靠墙的另一张椅子上,坐姿笔挺,眉头紧锁,目光在吕正德和林阳之间来回扫视。
“林阳同志,”吕正德的声音刻意放缓,带着一种虚伪的“循循善诱”,目光却像冰冷的探针,死死钉在林阳脸上,“今天请你来,主要是为了配合调查组工作,理清一些关于红星技术工作室运作的细节问题。希望你能本着对组织、对人民负责的态度,如实回答。”
林阳微微颔首,表情平静无波:“吕组长请问,我一定配合。”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却微微蜷曲了一下。
“好!”吕正德拿起桌上最上面一本装订整齐的财务账本,随手翻了几页,手指点在一个条目上,“红星工作室成立初期,启动资金五千元整。这笔钱,来源是哪里?”
“是我个人的积蓄,加上县里红旗机械厂秦有福师傅以私人名义借给我的三千元周转金。有借条为证,在账本附件里。”林阳回答得清晰流畅。
吕正德眼皮都没抬,手指又往下滑:“去年十月,采购绘图工具一套,包括丁字尺、三角板、圆规等,支出三百二十五元。供货单位是省城文化用品商店。发票呢?”
“在这里。”林阳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折叠整齐的发票,推了过去。
吕正德瞥了一眼,没说话。他翻账本的速度加快,手指在纸页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毒蛇在草丛中游弋。他显然志不在此。
“去年十二月,工作室购入德国产游标卡尺一把,精密水平仪一台。支出……一千八百元?”吕正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夸张的惊讶,“林阳同志,据我所知,这两样东西,在省城国营大五金商店都属稀缺品,需要外汇券或者特殊批条!你们工作室,一个小小农具改良单位,是怎么买到的?供货单位是谁?发票呢?”
来了!林阳心中一凛。他迎着吕正德逼视的目光,语气依旧平稳:“这两样工具,并非通过正常商业渠道采购。是省农科院吴教授得知我们工作室需要高精度测量工具,特意将他个人实验室闲置的一套设备,以象征性价格转让给我们使用,支持基层技术工作。转让协议在项目合同附件里,有吴教授的签字盖章。没有商业发票。”
“哦?吴教授?”吕正德嘴角勾起一丝讥讽,“吴教授真是热心肠啊!价值近两千元的精密仪器,说转让就转让了?这‘象征性价格’,是多少?五十?一百?这跟白送有什么区别?这里面,有没有利益输送?有没有假公济私?嗯?”他步步紧逼,每一个字都带着恶意的揣测。
小张少尉忍不住插话:“吕组长!吴教授是省农科院院长,全国知名专家,他的为人……”
“小张同志!”吕正德猛地打断他,目光如刀般扫过去,“我们在调查!任何线索都不能放过!专家怎么了?专家就不会犯错误?就不会被人利用?!”他转回头,死死盯着林阳,“林阳同志,请你解释清楚!这中间,有没有违规操作?有没有损害国家利益?!”
林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转让过程完全合规合法,经过农科院内部审批备案。吴教授纯粹出于公心,支持农业技术推广。所有文件齐全,吕组长可以派人去农科院核查。”
“核查是肯定的!”吕正德冷哼一声,将账本重重合上,推到一边。他拿起另一本更薄、记录着物资采购消耗的册子,直接翻到后面几页,手指用力戳在上面:“重点来了!今年一季度,工作室购入:进口精密轴承(型号XXX)十套!高强度合金钢棒料(规格XXX)一百公斤!特种绝缘漆五公斤!还有……高纯度铜线五十米!”
他每念一项,声音就拔高一分,最后几乎是在厉声质问:“林阳同志!这些东西!哪一样是普通农具改良用得上的?!哪一样不需要特殊渠道和批文?!你们的采购记录上,供货单位一栏是空白!发票呢?!票据呢?!来源呢?!说!”
他的声音在狭小的审讯室里回荡,震得灯泡似乎都在晃动。刘副科长和周警官都停下了笔,紧张地看着林阳。小张少尉的拳头在膝盖上攥紧。
林阳沉默了几秒钟。他知道,最难的部分来了。这些材料,大部分都是签到系统所得,少部分是通过龙哥的黑市渠道补充,根本不可能有正规来源票据。他抬起头,迎着吕正德那双充满胜利在望的、咄咄逼人的眼睛,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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