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寅时三刻,残月还悬在舒城县的城楼之上,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青石板路。陈砚换上一身粗布短打的寻常商贾装束,头戴宽檐斗笠,刻意将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腰间随意挂着几串铜钱,随着步伐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她混迹在早起挑着菜担、推着独轮车的商贩队伍中,身影很快融入这灰蒙蒙的天色里。
城东米市渐渐热闹起来,米粮的香气混着汗味扑面而来。陈砚在人群中穿梭,目光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老哥,听说县教谕的事儿了吗?” 她拦住一位挑着米担、身形佝偻的汉子,脸上堆起讨好的笑,还顺手递上半块干粮。汉子的眼神瞬间变得惊恐,扁担差点从肩头滑落,他猛地加快脚步,瓮声瓮气地说:“不知道,别问我!” 说完头也不回地扎进人群,只留下陈砚站在原地,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皱眉。
陈砚并未气馁,又走向一个蹲在墙角卖菜的老妇。老妇的菜筐里稀稀拉拉摆着几根蔫了的青菜,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疲惫。“大娘,您知道李教谕到底咋回事不?我有个亲戚在县衙当差,到现在都没消息,家里人急得不行。” 陈砚蹲下身子,声音里带着几分焦急。老妇颤巍巍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打量了她一番,突然往地上啐了一口,声音尖利地说:“问啥问!不该知道的别瞎打听,小心惹祸上身!” 说罢,赶紧收拾起菜筐,一瘸一拐地快步离开。
就这样,陈砚在米市里转了一遭,问了不下十人,得到的不是冷漠的拒绝,就是充满恐惧的呵斥。有个年轻的商贩被她问急了,左右张望后,压低声音说:“您快别问了,前些天有人多嘴说了几句,当晚就被打得半死,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这话让陈砚心中一凛,那些人眼中的惧意,还有避之不及的态度,让她愈发确信,李秀娘的死背后,定藏着惊天的秘密。
日头渐渐升高,炽热的阳光驱散了晨雾,街道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陈砚走进一家名为 “聚贤楼” 的茶馆。茶馆分上下两层,此时一楼坐满了人,却出奇地安静,只有偶尔的茶碗碰撞声和压抑的咳嗽声。跑堂的小二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见来了客人,懒洋洋地迎上来,抹布随意搭在肩头:“客官,喝茶还是吃饭?”
“来壶茶。” 陈砚找了个角落坐下,待小二上茶后,她装作不经意地将一锭银子塞进小二手里,同时用身体挡住旁人的视线,低声说:“小哥,跟你打听个事儿。李教谕的案子,你可知道些什么?” 小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迅速将银子揣进怀里,左右张望了一番,又往陈砚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说:“客官,这事儿在舒城可算是禁忌。不过我听说,李教谕死前,和城南王家的人起过争执。王家在这舒城县,那可是只手遮天,连县令大人都得让三分。”
“争执?因为啥?” 陈砚追问道,眼神专注地盯着小二。
“好像是因为女学。李教谕非要在王家的地边上建女学,坏了王家的风水。王家老爷放话,谁要是敢帮李教谕,就是和王家过不去。” 小二说到这儿,声音更小了,还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还有人说,李教谕手里握着王家的把柄,所以才遭了毒手。不过这些都是传言,您可别说是我说的。”
陈砚还想再问,小二却听到掌柜的招呼,匆匆忙忙去招呼其他客人了。她坐在茶馆里,望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细细琢磨着小二的话。城南王家,这个名字她记下了。她注意到,茶馆里不少人看似在喝茶,实则眼神时不时往她这儿瞟,这让她意识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被监视。
申时,陈砚回到客栈,立即吩咐陆昭去请县令张明德。半个时辰后,张明德匆匆赶来,官服的下摆还沾着泥点,显然是一路疾行而来。他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一进门就问:“陈大人,唤下官来,可是有什么新发现?”
陈砚示意张明德坐下,将在茶馆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最后拿出那半块云纹玉佩:“张大人,这块玉佩是在调查过程中发现的,质地不凡,您可认得?”
张明德接过玉佩,手微微颤抖,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脸色变得凝重:“回大人,这块玉佩的样式,与城南王家老爷的玉佩极为相似。王家在舒城势力庞大,经营着钱庄、布庄等诸多生意,结交的都是达官显贵。李教谕开办女学,触动了他们的利益,王家多次从中作梗。但下官没想到,他们竟然……” 张明德握紧拳头,眼中满是愤怒和不甘,胡须也因激动而微微颤动。
“既然如此,张大人,还请你详细说说王家的情况,以及他们与李教谕之间的恩怨。” 陈砚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张明德。
张明德长叹一声,说道:“实不相瞒,李教谕曾私下和我说过,他发现王家暗中勾结山匪,贩卖私盐,还涉及人口买卖。李教谕收集了不少证据,准备上报朝廷。我担心他的安危,劝他从长计议,可他一心只为百姓,说不能让这些蛀虫继续危害一方。没想到,还是遭了他们的毒手。” 说到此处,这位两鬓斑白的老县令眼眶泛红,声音也有些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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