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身子微颤,低头望着琴弦:"妾身本是苏州人,八岁被选入齐王府," 她指尖划过琴头的獬豸纹,"三年前府里换了管家,便将我们这些旧人发卖至此......" 话未说完,朱允炆忽然指着舞台惊呼:"凝香姐姐,你的琴弦断了!"
凝香低头看去,第三根琴弦果然绷断,露出里面缠绕的红线 —— 那是齐王府标记旧人的暗号。她迅速拨弄其他琴弦,笑道:"小公子眼神真好,待妾身换根琴弦,再弹支《采莲曲》给您听。" 转身时,悄悄将一方绣着蟠龙纹的帕子塞进陈砚手中,帕角绣着极小的 "齐" 字,不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到。
朱允炆趴在栏杆上看凝香换琴弦,忽然指着她的袖口惊呼:"姐姐快看,凝香姐姐的袖口绣着和你一样的獬豸!" 陈砚望去,只见凝香水袖翻卷间,露出内里绣的獬豸纹,与她腰间玉佩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小孩子家的,别乱说话。" 陈砚轻轻按住朱允炆的肩膀,目光却与凝香相撞。头牌姑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转为恳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断弦 —— 那是她在齐王府时,被管家打伤的手指。
更鼓敲过申时,醉花楼的戏台上换了杂耍班子,吞火吐剑的表演惹得朱允炆阵阵惊呼。陈砚望着手中的水晶糕,糕体上的玫瑰花瓣早已褪色,却还留着淡淡的香气。她忽然明白,凝香送的不止是点心,更是一个被困在勾栏女子的求救信号。
秦淮河的夜风掀起羽纱衣袂,陈砚望着楼下热闹的人群,齐王府的亲卫早已不见踪影,唯有凝香的琵琶声还在厅中流转。朱允炆靠在她肩头,把玩着宗人府腰牌,忽然低声道:"姐姐,凝香姐姐的眼睛,像极了皇后娘娘宫里的翡翠屏风......"
陈砚轻轻抚过少年的发顶,没有说话。她知道,有些秘密不必立刻揭开 —— 比如凝香袖口的獬豸纹,比如帕角的 "齐" 字,又比如这个看似寻常的勾栏,实则是藩王选美的暗桩。但此刻,她更愿意沉浸在这难得的人间烟火里,听少年的笑闹,品勾栏的茶香,让羽纱衣袂上的蚌珠,继续收集这秦淮河畔的点点星辉。
凝香的《采莲曲》再次响起,陈砚望着舞台上翩翩起舞的身影,忽然觉得,这勾栏深处的女子,才是真正的仙子 —— 她们被困在泥淖里,却依然能弹出星辰般的乐音。而她腕间的獬豸玉佩,或许终有一日会成为钥匙,打开这困住无数女子的樊笼,但不是今天。
今天,她只是朱允炆的姐姐,是醉花楼里的仙子看客,是秦淮河上的一缕清风。她低头看着少年狼吞虎咽的模样,忽然轻笑 —— 这样的时光,哪怕短暂,也是人间最珍贵的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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