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市舶司的铜钟第七次敲响时,朱标盯着案头堆积的《商税抗缴名录》,指尖在 "胡氏钱庄" 的条目上划出深痕。自藩王归制诏颁布以来,这场席卷全国的商税清查已持续二十七日,却在触及淮西勋贵的核心利益时,遭遇前所未有的阻力。
"殿下,扬州盐商联名上疏,说新政断了他们生路。" 宋濂的镜片上蒙着水汽,显然是冒雨赶来,"更棘手的是,苏州士绅竟组织百姓跪在承天门前,举着‘还我田亩’的血书。"
朱标冷笑一声,将抗缴名录甩在桌上:"断他们生路?他们囤盐抬价时,可曾想过百姓喝不上淡盐水的苦?" 他起身望向窗外,春雨中隐约传来金吾卫驱散人群的呵斥声,"去告诉那些士绅,明日卯时,本宫在奉天殿亲审抗税案。"
次日的奉天殿,气氛比刑部大牢还要压抑。扬州盐运使王保保跪呈账本时,手背上的刺青一闪而过 —— 那是胡惟庸案中漏网的 "忠勤堂" 标记。朱标忽然想起昨夜蓝玉送来的密报:燕王在凤阳用 "忠勤堂" 令牌联络旧部,试图策动盐商叛乱。
"王大人," 朱标敲了敲账本上的赤字,"你治下的两淮盐场,去年报亏三十万引,可百姓买到的盐价,却是官价的三倍。" 他忽然甩出一叠票据,"这是本宫微服查访时,百姓用野菜换来的‘私盐票’,你作何解释?"
王保保额头触地,声音颤抖:"殿下明鉴,此乃盐商私自加价,与下官无关..."
"无关?" 朱标猛地抽出尚方宝剑,剑鞘砸在御案上发出巨响,"盐商敢如此跋扈,背后若没有勋贵撑腰,能活到今日?" 他目光扫过阶下噤若寒蝉的大臣,"即日起,两淮盐运司由锦衣卫接管。所有盐商须重新备案,敢有囤积居奇者 ——" 剑刃出鞘三寸,寒光映得王保保面如死灰,"斩!"
退朝后,朱标在文华殿召见蓝玉。这位年轻将领呈上的密信,让他瞳孔骤缩:"燕王竟要宁王的朵颜三卫残部伪装成马贼,劫掠江南商道?" 他捏紧信纸,上面 "断新政粮草" 的朱砂字格外刺眼,"传令下去,让应天卫在滁州设伏,务必生擒贼首。"
暮春的凤阳,细雨打在燕王府的青瓦上。朱棣盯着案头的密报,听着姚广孝的分析:"太子清查盐商,实则是在剪除咱们在江南的财源。现在两淮盐运司被接管,咱们的‘忠勤堂’钱庄也损失惨重..."
"慌什么?" 朱棣忽然把玩起手中的鹰形玉佩,"朱标越是强硬,士绅勋贵就越怕。" 他望向北方,嘴角勾起冷笑,"去告诉北元小王子,只要他在秋高马肥时寇边,本宫就能让江南的士绅们,求着咱们出兵。"
应天城外的官道上,朱标骑马巡视新修的 "便民商道"。道路两旁的驿站里,商队正在清点货物,驿站墙上贴着他亲书的《商税二十则》。忽然,前方传来马蹄声,一名浑身是血的驿卒跌下马背:"殿下!滁州遇袭,商道护卫... 全军覆没!"
朱标心中一沉,策马赶到滁州驿站时,只见满地都是焚烧的账本和商货。蓝玉跪在一具尸体旁,声音哽咽:"末将失职,让贼首逃脱... 但这些人的装束,确是朵颜三卫的残部。"
朱标蹲下身,死者手中紧攥着半片狼首图腾的碎布 —— 正是宁王旧部的标记。他忽然想起十二章纹冕服下的伤口,那是前日被刺客划伤的,凶手同样带着狼首刺青。
"传令全国," 朱标起身,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冷,"凡发现狼首图腾者,格杀勿论。宁王朱权,即日起剥夺所有爵禄,圈禁应天宗人府。" 他望向南方,那里是朱棣所在的凤阳,"另外,给凤阳卫指挥使下密旨 —— 燕王朱棣,即日起禁足燕王府,半步不得外出。"
深夜,朱标独自来到朱元璋的寝殿。老皇帝正在看《皇明祖训》,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标儿," 朱元璋忽然开口,"你可知,朕为何留着胡惟庸的余党?"
朱标心中一惊,想起商税案中查到的 "忠勤堂" 印记。朱元璋合上书本,目光如刀:"养寇自重,是帝王必修课。若没有这些刺儿头,你如何立威?" 他忽然咳嗽起来,鲜血溅在祖训的 "亲亲之谊" 上,"但记住,刀用多了会钝,血放多了会寒。"
离开寝殿时,朱标望着漫天星斗,忽然明白父皇的帝王心术 —— 他留着朱棣和勋贵,不是因为仁慈,而是要让自己在磨砺中成长。但这个来自现代的灵魂知道,真正的长治久安,不能靠权术制衡,而要靠制度革新。
三日后,应天府颁布《新政五条》,其中 "藩王不得干预地方经济商税按货值分级征收 " 两条,直接戳中勋贵士绅的痛处。朱标亲自到苏州巡视时,看到曾经跪地请愿的士绅们,如今正排队在市舶司缴税 —— 他们袖口藏着的狼首玉佩,早已换成了象征新政的商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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