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牌,冷滑如冰,林宏的指尖合拢,一丝彻骨的寒意从掌心渗入,仿佛山间冻土的无情延伸。玉牌上,他的名字——“林宏”,与“炼气期八层”的修为并列,却被下方一串冰冷粗糙的编号彻底吞没。这便是他在昆虚圣山的第一重印记,一个被简化、被数字化的存在。旁侧,守卫队长扬起手,空气中传来一声不耐的哼声:“你们可以走了。”
林宏未动,只将目光,一缕不引人察觉的暗流,投向了山门前仍在进行的“准入考验”。他登记的工夫,空气里又卷来几股躁动的灵力,新的队伍抵达了。
其中,最先映入林宏眼帘的是一队五六名年轻人,他们的衣袍轻扬,华贵丝线在日光下泛着柔光。他们行走间,步态轻盈,仿佛不沾尘世,身上散发着一股与生俱来的优越感,浓得化不开。为首的青年,面庞如温润的白玉雕琢,眸光清澈如星辰,周身灵气波动凝实得几乎可见,那赫然已是筑基初期的修为。他袖口处一抹精美的家族徽记,仿佛在无声地昭示着,他来自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队年轻人刚一靠近山门,守卫队长脸上那石刻般的冷峻便骤然崩解,取而代之的是堆叠到眼角褶皱里的谄媚。他甚至主动迎上前去,身子微弓,语调带着一股不自然的甜腻:“哎呀,原来是李家少主和诸位天骄!鄙人王平,奉命在此镇守山门,未能远迎,还望海涵!”
李家少主仅仅是微微颔首,那弧度小得几乎不可察觉,眼中没有一丝波澜。他从怀中抽出一枚玉简,边缘镶着细密的金边,递了过去。声音平淡,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尊贵:“无需多礼,此乃我李家祖训,携引荐信入山,自当配合圣山规矩。有劳王执事了。”
王执事。这个称呼让守卫队长的腰更低了几分。他双手接过玉简,并未立刻查看,而是恭敬地托在掌心,仿佛那不是一份引荐信,而是一块价值连城的灵石。他脸上堆砌的笑容深了又深:“哪里哪里!李少主言重了!李家乃我昆虚圣山外围的修真世家,世代为圣山输送人才,功勋卓着,何须引荐?诸位贵客莅临,是圣山的荣幸!不必鉴察灵光,诸位请入!”他甚至亲自上前,引着李家少主一行人径直穿过山门。那些原先对林宏视若无物的守卫们,此刻也纷纷堆起笑容,躬身相迎,每一个动作,都与方才对待普通散修时的漠然判若云泥。
一股微弱的震颤,几近于无,在林宏心底蔓延。他的灵犀诀捕捉到空气中王执事那股由内而外溢出的恭顺与讨好,以及李家少主一行人身上那种无孔不入的、理所当然的优越感。方才,他亲手递出五块中品灵石,换来的不过是执事冷漠的目光与轻描淡写的一挥手。而这些人,凭借一枚金边玉简,一个显赫的家族姓氏,便能免去一切繁文缛节,甚至得到执事们亲身的引导。
一道幻痛自胸口深处浮现,那是道心裂痕在无声地共鸣。赤裸裸的等级,无处不在的人情冷暖,像一把刀,在早已习惯的底层生活上,又刻下了深可见骨的一痕。林宏的指节悄然收紧,掌心的玉牌变得冰冷而坚硬。他忆起石猛,那为了一株续脉草、为了苟活于世而付出的血汗代价。那些画面在眼前交叠:泥土、干涩的笑声、永无止境的挣扎。在这里,在这巍峨圣山的阴影下,同样的铁律依然生效。没有祖荫,没有背景,只有一条路:咬紧牙关,向前。他的下颌线绷紧了。
“小友,看来这圣山……果真不是寻常之地啊。”一旁的老胡瞪大了眼,嘴巴微张,缓缓地叹了口气,眼神里带着一丝无法言喻的疲惫,仿佛他常年走南闯北,也从未见过如此赤裸的偏袒。
林宏的掌心在老胡肩头轻拍。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韧:“老丈,这一路多谢你指引。昆虚圣山已至,你我的约定便到此为止吧。”他从储物袋中摸出两块中品灵石,在掌心闪烁着微光,递了过去,“这是额外的酬劳,聊表心意。你回去的路上,多加小心。”
老胡的双眼猛地睁大,直勾勾地盯着林宏手中的灵石。两块中品灵石!这简直是他这辈子都难以想象的巨额财富。他激动得老脸通红,连连摆手:“小友!这、这可使不得!你给的已经够多了,老朽何德何能……”
“收下吧。”林宏的语气平静而坚定,不容反驳。他的手纹丝不动。
老胡颤抖着接过灵石,小心翼翼地藏入怀中,然后感激涕零地向林宏躬身作揖,深深地鞠了一躬:“小友大恩,老朽没齿难忘!日后若有任何差遣,老朽定当万死不辞!”
“老丈保重。”林宏仅仅是颔首。凡人与修士,终究是两个世界。他们之间的那段缘分,也在此刻画上了句号。
老胡又恭恭敬敬地退了几步,再次拱了拱手,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去,身影很快便融化在来时的山路尽头。
林宏深吸一口气,山门后的空气带着一种奇特的、混杂着灵气与凡俗气息的味道。他没有急于冲向圣山深处,反而任由灵识如触角般向前延伸,循着老胡提及的零星信息,一股浑浊而旺盛的气息从山脚下的一片区域传来,那里,人声鼎沸,嘈杂喧嚣,显然是修士们汇聚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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