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云锦若与扶珏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除却例行巡视书院以外,云锦若便是在苍楚各处赏玩,漫游于街巷之间。对于一些人有意无意的“窥探”,则是任凭心意。
今日谁办了宴会递了帖子,明日谁邀请同游。
那些王公贵女们像是约好了似的——但凡设宴什么的,无论熟识与否,请柬上总少不了“嘉宁长公主”五个烫金小字。
只是……
似乎无论云锦若出现在哪,身边除了跟这个扶珏之外,还多了一人——
靖北王世子言尘。
比方说现在,一早便被扶珏嚷嚷着带来了城东街角的一处老面馆。
云锦若坐在靠窗的榆木方桌前,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粗陶茶碗。
她今日着了件藕荷色绣银丝昙花的对襟襦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倒像是刻意要融进这市井烟火里。
茶碗中的茉莉香片早已凉透,浮沉的茶叶在碗底打着旋。云锦若的目光掠过窗外叫卖的货郎,又扫过一侧空着的木凳——扶珏说是去给她买什么点心,这一去已过了近两刻钟了。
竹帘突然被掀起,带进一缕微凉的晨风。言尘一袭靛青织银长衫立在门口,他眼角微垂,带着几分无害的笑意。
“长公主一人在这?”
他说话时目光扫过桌上两副碗筷,唇角微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言世子何必明知故问?”云锦若唇角微扬。
言尘轻咳一声,朝柜台方向颔首道:“一碗云吞。”
从容落座时袖中滑出一方素帕,不动声色地拭去桌沿一点油渍。
“好嘞!世子您稍等。”
言尘自顾自地在她对面坐下,也不问扶珏去了哪。
“听闻书院那边的工匠在赶进度,贵国的那位徐大人似乎很着急回去?”
云锦若的银勺在汤碗里划出细小的漩涡,搅碎了倒映其中的面容,“那言世子呢?”
她突然抬眸,似在探寻,“是否巴不得本宫快些离去?”
言尘疑惑的挑了挑眉,“长公主何意?”
云锦若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正当此时,竹帘被粗暴地掀起。扶珏拎着油纸包大步踏入,胭脂色锦袍下摆似乎多了些褶皱。他今日未束冠,墨发用红绳随意绑着,发梢还沾着几片血色花瓣,似是成了点缀般。
扶珏蹙眉,看着多出来的一人,“你怎的在这?”
“如今这整个苍楚谁不知道,找五皇子得从嘉宁长公主找起。”言尘意有所指,见到云锦若平静的神色,似乎有些诧异。
扶珏拎起铜壶,滚水在竹筷上腾起一片白雾。
他嘴角噙着抹玩味的笑:“怎么,你家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不死又参我一本了?”
刻意拖长的尾音里满是讥诮,手上却极细致地将烫好的竹筷横放在云锦若面前的粗陶碗上。
“何止家父,你现如今连日缺席朝会,弹劾的折子怕都快堆成山了。”
言尘的目光扫过那双根本用不上的筷子,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
糊涂到这个地步了?
扶珏似乎并不将他的话放在眼里,“不过是些惯会见风使舵的老顽固而已,你说呢?”
他偏头看向云锦若。
云锦若执勺的手顿了顿,红唇微扬:“是啊。”她搅动着碗里的云吞,“不过的确是有些恼人,此次前来,我便专程带了一个,不如请五殿下帮我整治整治?”
言尘有些好奇,据世人所言,这位长公主在晟云威信颇高,再者晟云的陛下极其宠爱这个女儿,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说一不二的主,又怎会需要借他人之手?
不等询问,云锦若笑了笑,“说起来,这个人与五殿下或许还是旧识。”
扶珏盯着她水光潋滟的眼睛,忽然低笑:“好。”
三人成行,自然是引来不少的目光。
言尘却是若有所思,只觉得照这样下去,有的人怕是……再也走不出来了。
……
徐临之正躺在临时搭建的竹棚下,一边摇着折扇,一边轻晃着椅子。
“再加把劲!那边的墙今日必须砌完!”他扬着脖子喊着,“完工后本大人请诸位去酒楼吃酒!”
两国的官员和工匠:……
这话已经听的他们耳朵起茧了,偏偏这位礼部尚书每日都要念叨许多遍,跟鼓劲似的,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在某日突然就开始了,如今已持续了半月有余。
徐临之喊完,又继续悠哉悠哉的朝嘴中丢着葡萄。
苏韵见他催命似的催完,自己又在那快活似神仙,颇觉好笑,“你再这般催也没用,这建成的速度,可赶不上某人来的速度。”
徐临之将葡萄皮发射出去,长叹一声,突然捂着心口,“没办法,我就是个苦命的,——”
他拖长了音调,活像戏台上的青衣,“上有严君,下有悍友,家有虎父……”
气氛一到,说演就演。
苏韵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干嚎了几声,徐临之突然闭了嘴。他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正在悠闲品茶的苏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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