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一边用一种似乎有些涣散、却又直勾勾的眼神盯着管事太监,继续道:“可我偏偏记得,按照《大夏会典·内廷规制》第一百二十七条,皇子份例,每月初五发放。今日已经是初九,迟了四天。逾期不发,按规制,该当何罪?”
管事太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大夏会典》?那玩意儿谁没事去翻?而且还记得这么清楚?这病秧子以前可是连话都说不利索的!难道真是伤了脑子,变得不正常了?
他心里有些打鼓,但仗着对方无权无势,依旧强撑着说道:“殿下说笑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张公公病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没办法?”夏宸的语气陡然拔高了几分,虽然依旧带着病弱的喘息,却多了一丝瘆人的执拗,“本殿前几日差点死了,也没见有人说没办法!福安,去,拿笔墨纸砚来!”
福安一愣:“殿下,要笔墨何用?”
夏宸转向他,眼神依旧有些“涣散”,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吩咐:“本殿记性不好,怕忘了。得记下来,今日,内务府会稽司,管事牌号XXX(夏宸准确说出了对方腰牌上的编号),以张公公病假为由,拒发皇子份例,逾期四日。回头……咳咳……万一哪天见到父皇,或者……宗人府的皇叔们,我也好照着念念,免得忘了冤枉了人……”
他说话断断续续,一副脑子不清醒、想到哪说到哪的样子,但话里的内容,却让那管事太监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
告到皇帝那里?甚至宗人府?
开什么玩笑!
克扣一个不受宠皇子的份例,是内务府不成文的潜规则,大家心照不宣。但如果被捅到明面上,尤其是在皇帝病重、各位皇子盯着找茬的敏感时期,那就是天大的麻烦!
一个皇子再不受宠,那也是皇子!真要闹起来,他们这些做奴才的,绝对是第一个被推出来顶罪的!
更何况,眼前这位九殿下,似乎……真的有点不正常!以前他懦弱,现在却敢直接顶撞,还搬出《大夏会典》,甚至扬言要告御状、捅到宗人府!这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伤了脑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和一个“疯子”或者“傻子”较劲,赢了没好处,输了却可能惹一身骚!
管事太监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从轻慢到惊疑,再到忌惮。他偷偷打量着夏宸,只见他脸色苍白依旧,眼神看似涣散,但深处却藏着一丝令人心寒的执着。
这……这病虎,就算快死了,挠人一下也疼啊!
“殿……殿下息怒!息怒!”管事太监的态度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容,“误会,都是误会!奴才也是按规矩办事,张公公确实……呃,可能只是偶感风寒,奴才这就去看看,说不定张公公已经好转了呢!您稍等,稍等片刻!”
说着,他狠狠瞪了一眼旁边几个看热闹的小太监,转身一溜烟地跑进了衙门里。
福安看得目瞪口呆。这就……成了?
他看向身旁的夏宸,只见他依旧保持着那副病弱的姿态,甚至还低低地咳嗽了两声,仿佛刚才那一番话耗尽了他所有力气。但福安知道,这位殿下,真的不一样了。
没过多久,那个管事太监就小跑着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抬着箱子的小太监。
“殿下,您看,奴才就说张公公可能好转了嘛!这不,您的份例早就备好了,只是下面的人疏忽,忘了送过去!该打,真是该打!”管事太监满脸堆笑,指着那两个箱子,“这是您这个月的份例,银炭、药材、米面、布匹,一样不少,您过目!”
箱子打开,里面果然是按照份例规定发放的物资,虽然算不上顶好,但也绝不是残次品,数量也大致对得上。
夏宸没有立刻去看箱子里的东西,反而用那“不清醒”的眼神,慢悠悠地扫过管事太监的脸:“哦?备好了?那为何迟了四日?”
管事太监脸上的汗又下来了,连忙躬身道:“是奴才们的疏忽!殿下恕罪!奴才该死!”
夏宸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本殿记性不好,只认《大夏会典》。今日是初九,超了四天。按规矩……”
“殿下!殿下!”管事太监吓得差点跪下,连忙从袖子里掏出一小袋沉甸甸的东西,塞到福安手里,陪着笑脸道:“这是小小心意,给殿下压惊,也是赔罪!实在是对不住,耽搁了殿下的用度。下个月,下个月初五,奴才保证准时送到清凉殿!”
福安掂量了一下,那袋子分量不轻,至少有二三十两碎银。
夏宸这才仿佛“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嗯……既然如此,那就算了。福爷爷,我们回去吧。本殿……有些累了。”
“是,殿下。”福安连忙应道,示意那两个小太监抬着箱子跟上。
管事太监如蒙大赦,连连躬身:“恭送九殿下!殿下慢走!”
直到夏宸主仆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他才直起身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脸色阴晴不定。旁边一个小太监凑上来:“干爹,就这么让他们把东西拿走了?还赔了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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