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尘脚刚踏进小道，地脉令猛地一烫，像烧红的铁片贴在掌心，他闷哼一声，膝盖一软。
帝逸之反应极快，左手一把扣住他肩膀，力道沉得几乎要把骨头捏碎。“撑住！”他声音压得低，却像锤子砸在石头上，“别倒，也别松手。”
楚灵站在旁边，银环贴着腕骨微微震着，像是有东西在里头轻轻敲。她没吭声，只把右手搭在帝逸之胳膊上，指尖冰凉。
“雾来了。”她说。
话音刚落，前方的浓雾就翻滚着压下来，不是从天而降，而是从树干、从地面、从那些漆黑的裂缝里渗出来的。
几息之间，三步外的人影就模糊了，树影扭曲成歪斜的柱子，像是被人从地底硬生生拔出来又插回去。
帝逸之迅速从布袋里抽出一张符纸，指尖沾了点朱砂，在符心画了一道。“定坤符！”他低喝一声，符纸拍进焦土。
“轰”地一声轻响，符纸燃起微弱黄光，一圈气场荡开，脚下地面稳了半丈。三人影子被光圈圈住，像被困在一口井里。
“靠拢。”帝逸之左手抓楚灵手腕，右手拽墨尘胳膊，“左边，楚灵。右边，墨尘。手别松。”
墨尘喘着气，掌心的血还在往下滴，地脉令烫得几乎握不住。他咬牙把铜令攥进袖口，喉咙里挤出一句：“这雾……不对劲。”
“别用神识探。”帝逸之打断他，“刚才那碑是禁言咒，这雾说不定是迷魂阵。闭眼都比乱看强。”
楚灵突然扯了下他袖子。
“怎么？”帝逸之侧头。
她没说话，只抬手指了指左前方。“那边……三步，有空地。”
帝逸之皱眉：“你看见了？”
“没。”她摇头，声音有点飘，“我听见的。”
“听见？”
“嗯。”她闭了下眼，“有人……或者说，有东西在说：‘左三步，有空地。’”
墨尘猛地抬头：“你回应它了？
“没有！”她睁眼，眼神清亮，“我没回，但它……不是冲我来的，是冲这林子说的。”
帝逸之盯着她看了两秒，松开手，把桃木剑抽出来，剑尖朝下，一步步往前探。
“跟紧。”他说，“别信耳朵，信我的剑。”
剑尖点地，每落一下，就泛起一圈白光，像石子扔进黑水。光晕短暂照亮脚底，焦土上布满裂纹，像是被火燎过又冻裂的泥地。
走五步，剑尖忽然一顿。
帝逸之蹲下，手指抹过地面。一道极浅的刻痕横在焦土上，半环形，弧度古怪，像是某个符文的残角。
他瞳孔一缩。
这纹路，和残碑背面那半截角状符，弧度一致。
他没出声，只把剑收回鞘中，低声道：“到了。”
眼前确实是一片空地，不大，五六步见方，地面平整，边缘没有树根拱起，像是被人特意清理过。三棵枯树围成三角，树干裂口朝外，像三只背靠背的哨兵。
“就是这儿。”帝逸之退后两步，从布袋里摸出三张静心符，分别贴在空地四角。
符纸无声燃起，淡青色光幕升起，将外头的雾挡在三步之外。雾撞在光幕上，像水撞上石头，缓缓绕开。
墨尘一屁股靠在树干上，喘得厉害。地脉令还在发烫，他索性把它塞进怀里，可那热劲儿顺着肋骨往上爬，太阳穴突突直跳。
“你怎么样？”帝逸之蹲到他跟前。
“没事。”墨尘摆手，“就是……血有点烧。”
“你祖上守的碑，是不是就在这林子里？”楚灵忽然问。
墨尘抬眼，没回答。
“你刚才说‘碑没断，是它在等开门的人’。”她盯着他，“等谁？等你？还是等我？”
“我不知道。”他声音哑了，“我只知道，我爹临死前说，守碑人不能进林，进了就出不来。可我又回来了……”
“那你现在是信命，还是信自己？”帝逸之打断他。
墨尘苦笑：“你说呢？”
“我说，别想那么多。”帝逸之站起身，拍了拍他肩膀，“你现在在这儿，不是因为命，是因为你选择了进来。既然进了，就别回头。”
楚灵站在光幕边缘，手贴在胸口。银环震感不断增强，温度高得吓人，像是有无数人在耳边说话，吵得楚灵头要炸了。帝逸之察觉到她的异样，迅速按住她的手说：“别摘，它现在是你和这林子之间的锁，摘了说不定更乱。忍着，别回应，也别跟着它走神。”
“它又来了。”她低声道。
“谁？”帝逸之问。
“不是谁。”她摇头，“是这片林子。它在……念什么东西。断断续续的，听不清，但……”
“但什么？”
“有一句，我听清了。”她睁开眼，眼神有点空，“银环震动中，仿佛有古老低语在心底回响，隐隐约约像是某种召唤。”
帝逸之眉头一挑。
墨尘猛地抬头，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你信吗？”楚灵看着帝逸之。
“我不信虚的。”他声音沉，“但我信你没撒谎。问题是，它说的‘归来者’，是谁？是你？还是别的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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