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都从来没有为了下蛊考虑这么长的时间。
月光透过竹窗的缝隙,在榻前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坐在林观潮的榻前,指尖捻着一只通体漆黑的蛊虫,蛊虫的甲壳在烛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细密的紫纹在它的背脊上盘旋,宛如某种古老的咒印。
这只"锁魂蛊"是他最得意的作品之一,一旦种下,中蛊者将永远无法离开下蛊之人百步之外。
"应该给她下的。"他轻声自言自语,蛊虫在他指尖不安地扭动,"这样她就再也不能逃了。"
可他的手指悬在林观潮的颈侧,迟迟没有落下。
"下蛊之后,血液会变味……"他低声喃喃,像是在说服自己,"小红不会喜欢的。"
小红蛇懒洋洋地缠在他手腕上,闻言抬起头,金色的竖瞳盯着他,蛇信轻吐,发出轻微的嘶声,像是在质疑这个借口。
尼都一把捏住它的脑袋,指腹抵在它冰凉的鳞片上,低声骂道:"闭嘴。"
小红蛇不满地扭了扭,最终还是缩回他袖中,不再出声。
尼都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五彩发带都被他扯歪了,几缕黑发垂落在他额前,遮住了他微微收缩的紫纹瞳孔。
"现在不下,等她醒了就更难了……."他咬着下唇,蛊虫在他指间不安地蠕动。
这是最好的时机——趁她毫无防备,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可他的手指就是落不下去。
他低头看向林观潮。
她闭着眼,呼吸均匀,苍白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疲惫的痕迹。
如果不下,她要是再一次像这样跑掉了怎么办?
可是每到要真的动手,他总是会觉得,如果真的动手,一定会有什么他不想接受的结果发生。
"……麻烦。"他低咒一声,猛地站起身,走到窗边。
尼都气呼呼地蹲在窗边,抱着膝盖生闷气。他从来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给谁下蛊就给谁下蛊,什么时候需要这样瞻前顾后?
夜风灌进来,吹散了屋内浓郁的异香,也稍稍冲淡了他胸口的烦闷。
小红蛇从他袖口钻出,顺着他的手臂爬上肩膀,嘶嘶地吐着信子,像是在嘲笑他的优柔寡断。
尼都冷冷地瞥了它一眼:"再吵就把你喂给隔壁的蟾蜍。"
小红蛇立刻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出声。
尼都重新看向林观潮,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脖颈上。那里的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隐约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
尼都的紫瞳在黑暗中微微发亮,像是某种夜行动物的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回榻前。
算了,下蛊吧。以防万一。
他抬起手,指尖的锁魂蛊缓缓蠕动,似乎已经感应到了宿主的体温,迫不及待地想要钻进去。
尼都的指尖抵在林观潮的颈侧,蛊虫的触须已经探出,即将刺入她的皮肤。
"……疼。"
一声极轻的呓语。
林观潮在梦中皱了皱眉,无意识地侧了侧头,似乎想要避开什么。
尼都的手猛地僵住。
一种陌生的情绪突然涌上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心脏。
尼都猛地收回手,锁魂蛊被他捏在掌心,几乎要被捏碎。
"……算了。"他低声道,声音沙哑,"不下就不下。"
“就算不下,你也逃不了了。”
-
林观潮终于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竹窗外的阳光刺得她眼皮发烫,但她迟迟不愿意睁开眼睛。
鼻尖萦绕着那股甜腻的异香,混合着药草的苦涩。那是尼都衣服上永远沾染的曼陀罗花粉混合着血腥气的味道。
又回来了。
这个认知让她的胃部痉挛起来。
昨夜拼尽全力的逃亡,跃入溪水时刺骨的冰冷,在陌生的漆黑山林中的奔跑,被荆棘刺破皮肤时的锐痛——全都成了徒劳。
她藏在被褥下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在这个世界,想要自由似乎总是如此艰难。凌冶世用金丝笼关着她,姬遥用道德绑着她,现在,连这个来自南疆的疯癫的蛊师都要用蛊虫锁住她。
有什么可以换取自由呢?
她的血?
林观潮轻轻摩挲着手腕上已经结痂的伤口。似乎,尼都那只挑食的蛊王蛇确实很喜欢她的血。
这个认知让她睫毛轻颤,一个模糊的计划在脑海中逐渐成形。
想清楚一切后,她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尼都放大的脸。少年蹲在榻前,五彩发带歪歪斜斜地系着,紫纹瞳孔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像是守了一整夜的野兽。
见她醒来,他明显慌乱了一瞬,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襟。
"你..."他张了张嘴,最后只干巴巴地挤出一句,"...醒了啊。"
小红蛇从他领口探出头,金黄的竖瞳好奇地打量着林观潮。
她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蛊师,直接开口轻声说道:"我的血对你很重要,对吗?"
小红蛇从他袖中钻出,疑惑地看了看主人,又看了看林观潮。最后它选择游到林观潮手腕上,讨好地蹭了蹭那个已经结痂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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