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桓!那个永远挂着商人般温和笑意、在魔都暗影里拨弄着契约与算盘的君权阁之主。
他缓步踏入,步履无声,却每一步都重重踏在人心跳的间隙上。凝固的烛光流淌在他深如夜色的衣袍上,那布料仿佛贪婪地吸尽了周围所有的光线与生机。
他走过向天身边,向天依旧保持着严肃沉默的凝固姿态,脸上的惊惧如同被冻结的浮雕。孔桓的目光没有丝毫停留,径直越过他,也越过了面无人色、喉结僵住的影七。
最终,他在君凡面前三步之外站定。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完全暴露在昏黄的烛光下,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漠然和掌控一切的平静。他看着那悬停在半空、凝聚着君凡所有恨意的手指,如同看着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君凡,差不多够了。”声音不高,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在冻结的湖面上,在死寂中震荡开去。
禁锢之力骤然消失!
凝固的烛火猛地向上窜起,发出“噗”的一声轻响,恢复了跳跃,光晕重新开始不安地摇曳。悬停的尘埃簌簌落下。君凡紧绷到极限的身体骤然一松,那股沛然莫御的恨意力量仿佛撞上了虚无,沉重的脱力感瞬间席卷全身。
君凡踉跄着后退半步,才勉强稳住身形,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和浓重的血腥味。冷汗早已浸透内衫,冰冷地贴在皮肤上。指尖残留着力量被强行抽离后的空虚和麻木,微微颤抖。
孔桓的目光淡淡扫过君凡因脱力而微颤的手,又落回君凡脸上。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浇灭了君凡眼中燃烧的疯狂火焰,只剩下被强行压制的余烬和无法掩饰的惊悸。
“叶诗涵的腿,”孔桓开口,声音平稳得像在念诵一卷尘封的账簿,没有一丝波澜,“海璐的命。”他顿了顿,目光在君凡与影七之间缓缓扫过,最终落在君凡写满不甘与愤怒的脸上,“已经...两清了。”
“两清?!”这个词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君凡的舌根。君凡猛地抬头,喉咙里挤出嘶哑的低吼,眼中血丝密布,“海璐,死有余辜!是她害诗涵在先!”一想到失去了双腿的叶诗涵苍白脆弱的面容,盖在薄毯下那空荡的轮廓,无比清晰地灼痛着君凡的神经,“那双腿的债,她一条命怎么够抵!”愤怒让君凡的声音都在颤抖,指尖因用力握拳而深深掐入掌心。
孔桓脸上那层惯有的温和彻底剥落,如同面具被揭下,露出底下冰冷的金属质地。他没有立刻反驳,只是微微侧首,目光投向窗外那片被魔都无数灯火和污浊雾气染成一片病态暗红色的天空。因为他也知道,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叶诗涵都是受害者。
孔桓的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俯瞰棋局、洞悉一切的漠然,仿佛世间万物皆是他掌中可随意拨弄的算珠。
就在君凡因这漠然几乎要再次爆发,将体内残存的力量不顾一切倾泻而出的瞬间,一股纯粹而碾压性的重压,毫无征兆地降临!
不是之前的空间凝固,而是整个房间的重量仿佛瞬间集中到了君凡的双肩上!无形的巨手狠狠将君凡按向地面!脚下的青石板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呻吟,蛛网般的裂纹以君凡双脚为中心,瞬间蔓延开去,如同地面张开了一张痛苦扭曲的嘴。膝盖剧痛,骨骼发出濒临碎裂的哀鸣。
君凡闷哼一声,身体剧烈摇晃,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全靠咬碎钢牙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才勉强支撑着没有跪倒。豆大的汗珠瞬间再次涌出,沿着紧绷的下颌线砸落在脚边开裂的石板上,裂开深色的斑点,如同无声的泪。
君凡艰难地抬起头,充血的目光死死盯在孔桓脸上。他依旧负手而立,姿态甚至带着一丝闲适。月光透过窗棂,勾勒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唯有那双深潭般的眼底,极淡、极冷的流光一闪而过,如同深渊巨兽偶然睁开的眼睑,带着一种非人的、俯瞰蝼蚁的漠然。
那不是商人,不是仲裁者!那是捕猎者,是掌控者,是凌驾于规则之上的审判者!孔桓展现出的力量,不是狂暴的宣泄,而是如同大地本身般厚重、无可抗拒的法则体现!从始至终,君凡都未曾想到过,孔桓也是一名修道者!
一股比方才那千钧重压更刺骨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起,冻结了君凡的血液,直抵灵魂深处。那些被忽略的细节,此刻如同冰锥般刺破迷雾:君权阁在魔都百年盘踞不倒,根须深扎于每一寸阴影;
那些看似偶然的势力消长,总在微妙处达成诡异的平衡;那些足以掀翻几条街区的滔天风波,在孔桓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间便消弭于无形……一个令人战栗的真相如同惊雷般在君凡脑中炸响——这庞大阴影的主人,绝非表面那个精于算计的商人!
君权阁的根基,深得超乎想象,它本身就是魔都秩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它所拥有的力量,是冰山潜藏于海面之下的庞然,是深埋于地底的、支撑着整座城市运转的冰冷基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