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关闭的余音尚未散尽,苏璃已站在一片陌生的土地上。
风从耳畔掠过,带着微凉的湿意。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指尖泛着淡淡的幽蓝,那是混沌母体最后的残响,还未完全沉寂在她的血脉之中。
天空灰蒙,云层厚重如铅,仿佛随时会压下来。远处的山峦轮廓模糊,像是被水浸透的画卷,边缘不清。她迈出一步,脚下的泥土松软,却隐隐传来震颤——不是来自地面,而是某种更深层的律动,如同宇宙本身的心跳。
道骨体系崩塌了。
她能感觉到星辰道骨的光芒几乎熄灭,曾经熟悉的脉络断裂、重组,化作一种全新的能量形态,在体内缓慢流转。而更远处的城市轮廓中,隐约有奇异的波动升起,那不是灵力,也不是法术,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正在凡人之间悄然觉醒。
她深吸一口气,向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无剑门旧址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庞大的学院,门前立着一块石碑,刻着“旧神陨落,新人当立”。字体苍劲有力,却透着一丝狂热的意味。苏璃望着那几个字,心中微微一沉。
踏入学院,耳边响起讲课声。她循声而去,来到一间宽敞的讲堂。台上站着一位女子,面容与苏小棠极为相似,但身形略显虚幻,似是残影投影。她正讲述着一段传说:
“三百年前,初代剑主以婴儿献祭为代价,唤醒魔神之力;两百年前,苏妄以身为剑,封印魔神卵;一百年前,苏小棠逆转时空,打破轮回诅咒……而最终,终结这一切的,是一个女孩。”
她停顿片刻,目光扫过全场:“她叫苏璃。”
台下一片寂静,随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苏璃站在角落里,听着那些话语,心中却没有丝毫荣耀感。她知道,真正的弑神者,从来不会被历史温柔对待。
她转身离开讲堂,沿着学院后方的小径缓步前行。林木掩映间,一座墓冢静静伫立,仿制得惟妙惟肖,甚至连石碑上的裂痕都一模一样——这是初代剑主的坟墓。
只是,碑文变了。
原本只有“剑主长眠”四字,如今多了一行新刻的文字:轮回未尽。
苏璃眉头微蹙,伸手触碰石碑,指尖刚一接触,便感受到一股微弱的时间印记从碑面渗出。那是某种残留的因果痕迹,指向过去某个关键节点。
她闭上眼,启动太虚之眼,试图追溯这股气息的源头。然而,视线所及之处,却是一片混沌,仿佛时间线在此处被打断,又或者……被刻意抹去。
“你终于来了。”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没有回头,只淡淡开口:“你是谁?”
“我是你的老师。”那人走近几步,语气温和,“也是这座学院的创始人之一。”
苏璃睁开眼,转身看向对方。那是个中年男子,身穿白袍,胸前佩戴一枚古老的玉符,正是她在混沌夹缝中接过的东西。
“你为何要复制初代剑主的墓?”她问。
“因为他的故事还没结束。”男子轻声道,“你以为斩断了因果,其实只是打断了一个循环。”
苏璃沉默。
“你知道吗?”男子继续说,“初代剑主之所以能掌控剑修世界,是因为他掌握了一个秘密——‘薪火不息,血脉长存’。”
她心头一震。
“这句话……你在哪看到的?”
男子笑了笑,抬手指向墓碑背面。那里有一段模糊的符文,只有在月光下才能隐约辨认。此刻阳光尚存,看不清具体内容,但她已经猜到了大概。
“苏家人的命运,从未真正脱离因果。”男子缓缓说道,“你以为自己结束了这一切,可实际上,你只是将它推向了下一个阶段。”
苏璃没有回答,只是凝视着那块石碑,良久之后,才低声问道:“那么,我该怎么做?”
男子摇头:“没人能告诉你答案。但你可以选择,是继续逃避,还是面对它。”
她闭上眼,感知体内的混沌之力仍在低语,仿佛提醒她还有未竟之事。
她不能逃避。
她必须找到真正的终点。
夜幕降临,学院内灯火渐次亮起,宛如星河洒落人间。
苏璃走进一间教室,学生们正在自习,见她进来,纷纷起身行礼。
她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
“我不是来教你们如何使用异能。”她站在讲台前,语气平静,“我想告诉你们一件事——弑神,并非终点。”
一名少年举手:“如果一切都会重来,你会再次选择成为‘弑神者’吗?”
她沉默片刻,目光落在窗外那株刚刚破土的枫树上,叶片在夜风中轻轻摇晃,像极了她第一次握紧剑柄时颤抖的手指。
“我会。”她答。
话音落下,教室陷入短暂的寂静。
然后,有人鼓掌,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掌声渐渐汇成一片。
苏璃看着这群年轻的面孔,忽然意识到,也许真正的自由,不在于彻底斩断枷锁,而是在每一次轮回中,都能做出不同的选择。
她走出教室,夜色深沉,星光点点。
远处,一道微弱的光芒在天际闪烁,像是某种召唤。
她抬头望向那道光,脚步坚定地迈了出去。
身后的教室中,那名提问的少年悄悄翻开笔记本,在扉页写下一行字:
“如果轮回未尽,那就由我们亲手终结。”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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