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核心在熔炉深处缓缓旋转,宛如一颗尚未孕育成型的宇宙胚胎。苏璃悬于半空,手中骨剑微微震颤,仿佛感知到了某种远超凡俗的力量即将降生。
她能感觉到那团黑暗中传来的波动——不是简单的恶意,而是一种深邃到令人窒息的存在感。就像婴儿初啼前的静默,又像是天地未开时的鸿蒙。
“来了。”她低声说。
一道刺耳的哭声撕破空气。婴儿张口,刹那间,整个空间的时间流速开始紊乱。那声音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每一声啼哭都像是从她记忆最深处挖出的伤痕:幼年时母亲离去的画面、父亲封印魔神卵的背影、谢无妄燃烧元婴的瞬间……一幕幕闪回,如同被无形之手强行灌入脑海。
苏璃的左手突然变得苍老,皮肤皱缩,血管浮现;右腿则倒退回孩童状态,骨骼细小脆弱。她的身体正在被不同时间节点撕扯。
苏璃咬破舌尖,血腥味冲散了幻象。她举起骨剑,剑铭幽光闪动,将时间乱流逼退三寸。
星辰道骨感应到她的意志。剑锋上浮现出一道微弱的银线。那是她以自身为锚点,在混乱的时间流中划出的一条稳定轨迹。
“终焉之灵,现形!”她低喝。
黑雾凝聚成一团模糊的轮廓,逐渐显露出人类的形态。一个赤裸的婴儿悬浮在虚空中,皮肤苍白如纸,眼眶漆黑如渊。它没有五官,却能让人清晰地感受到它的注视。
“不能让时间继续错乱下去。”她深吸一口气,握紧骨剑。
一步踏出,骨剑直刺婴儿心脏。剑尖触及肌肤的瞬间,一股反噬之力顺着剑身涌入她的意识。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三百年前寒潭镇,母亲抱着襁褓中的自己呢喃的画面,紧接着画面一转,自己的剑已然刺穿婴儿心脏,血溅满地。画面破碎,现实回归,她低头,剑尖血珠滑落,洇红地面。
婴儿依旧悬浮在空中,只是胸口多了一道贯穿伤。它的眼中忽然浮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林雪瑶的脸。
“你杀了过去的自己。”那声音不属于婴儿,也不属于林雪瑶,而是两者叠加后的回响。
苏璃瞳孔骤缩。
她终于明白,这终焉之灵并非单纯的混沌造物,而是由所有被抹去的时间节点汇聚而成的集合体。她所斩杀的,不只是一个敌人,更是无数个可能存在的自己。
婴儿伤口迅速愈合,身体开始膨胀,皮肤下浮现出骨骼轮廓。下一瞬,它化作一名少年,面容清秀,眉目间与苏妄有七分相似。
“我叫苏妄。”少年开口,语气平静,“但你也认识我,对吧?”
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枚六芒星胎记,与苏璃胸前的印记完全一致。
苏璃心中一沉。这不是巧合,而是因果闭环的具象化表现。眼前的少年,是过去苏妄的投影,也是未来某个可能性中的自己。
“你怎么会有我的胎记?”她问。
“因为你杀了我。”少年微笑,“三百年前,你母亲穿越时空,试图改变命运。但她不知道的是,那次失败的逆转,造就了今天的我。”
他缓缓举剑,动作与苏璃几乎同步。每一招每一式,都精准预判了她的反应。两人交击数十回合,剑气交错间,地面龟裂,虚空扭曲。
“你不该回来。”少年一边挥剑,一边低声说道,“每一次时间逆转,都会留下残影。而这些残影,最终汇聚成了我。”
苏璃心头震动。她终于意识到,太虚本源并非真正的净化之力,而是所有失败尝试的累积。每一次重启,都不是重来,而是叠加。
她必须打破这个循环。
“如果你是我,那你应该知道——”她猛然跃起,骨剑横扫,逼退少年数步,“真正的我,从来不会回头。”
少年愣住,眼中闪过一丝动摇。
“你错了。”苏璃趁机逼近,骨剑直指其咽喉,“我不是你,也不是过去的任何一个人。我是现在的苏璃,仅此一次,独一无二。”
话音落下,骨剑贯穿少年的喉咙。
少年身形剧烈颤抖,眼中光芒逐渐黯淡。他望着苏璃,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下一次……你会选择我吗?”
他的身体化作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与此同时,熔炉核心发出一声巨响,整个空间开始崩塌。苏璃抬头望去,只见那混沌奇点正在急速收缩,内部隐约浮现出一个人影。
“林雪瑶?”她认出了那熟悉的身影。
人影缓缓睁开眼,正是林雪瑶,只是她的脸上带着悲悯。
“你终于来了。”她说,“你知道为什么星辰道骨会选择你吗?”
苏璃摇头。
“因为它要你完成最后的献祭。”林雪瑶轻声道,“你杀了过去的自己,现在,轮到你成为未来的燃料。”
话音刚落,星辰道骨突然剧烈震动,剑身上的铭文逐一浮现:
“弑亲者,永世为薪。”
“不……”苏璃后退一步,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恐惧。
“你已经走到了终点。”林雪瑶伸手,轻轻按在她的额头上,“这一世,是你最后一次轮回。”
她闭上眼,意识坠入一片虚无。
最后一刻,她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和三百年前母亲怀中那声哭泣一模一样。
剑尖微微颤动,指向天空。
一道六芒星图案在虚空中浮现,缓缓旋转,如同命运的齿轮,开始新一轮的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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