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葫芦在肩头轻轻晃荡，陆无尘刚从灵田出来，脚还没站稳，就听见外头人声鼎沸，像一锅煮沸的灵粥。
他眯眼望去，丹房外的空地上挤满了人，一个个伸长脖子，踮着脚，活像等着开饭的灵鸡。有人举着破旧的药罐，有人攥着发黑的灵石袋，还有个光头汉子直接跪在石板上，嘴里念念有词：“求一粒银丹，我娘能睁开眼了！”
赵无极站在木桌后，额角青筋直跳，手里毛笔快写断了，名单已经记满三张纸，还在不停有人往前挤。
“别推！都别推！按顺序来！”他嗓子都喊哑了，可没人听。一名瘦弱少年刚拿到试用丹，立刻被身后壮汉一把抢走，两人当场扭打起来，灵石撒了一地。
陆无尘叹了口气，把酒葫芦举到嘴边，没喝，而是轻轻敲了三下。
铛——
金纹在葫芦壁上一闪，音波如涟漪扩散，所有人耳朵一嗡，脚步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
“排队。”他慢悠悠开口，“留名，不试效，不收灵石。”
人群一静。
“试用丹一人一粒，三天后有效再付灵石。敢抢，下回名单第一个划你。”他顿了顿，又补一句，“顺便，我田里新种的痒痒树，专克厚脸皮，谁想试试？”
没人再动。
赵无极松了口气，赶紧搬出更多纸张，按名字、体质、症状一一登记。有人写完还主动往后站，生怕被当成“厚脸皮”。
一名跛脚少年颤巍巍递上名字，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赵无极低头记下“林七，火脉逆冲，每月昏睡三日”，抬头时，少年已吞下丹药，闭眼静候。
片刻后，他经脉泛起微弱银光，像是夜雾里亮起的萤火。少年猛地睁眼，扑通跪地，咚咚磕头，额头撞在石板上也不停。
“活了……真活了……”他哽咽着，“我娘说，我生来就是累赘……可这回，我能站起来了……”
陆无尘没上前扶，只是默默盯着他袖口露出的半截残符——刻着“剑冢”二字，边缘焦黑，像是被雷劈过。更奇怪的是，那少年体内灵流一闪，竟与银纹草的脉络短暂重合。
他眉头一皱，没说话，转身回了灵田。
赵无极忙完登记，追进来时，正看见陆无尘蹲在母株旁，指尖轻抚叶片，神情难得认真。
“怎么了？”他问。
“它不想被摘太多。”陆无尘指了指母株，“你没发现？每采一株银纹草，它叶子就垂一分。”
赵无极一愣。他确实只顾着炼丹，没注意这些。
“可名单上一百多人，库存只够两天。”他急道，“再不扩大生产，那些人白跑一趟，怕要出乱子。”
“乱子？”陆无尘冷笑，“比他们跪着求药更乱？”
赵无极语塞。
“你真打算靠外门弟子帮忙？”陆无尘又问。
“至少能采药、控火、分装。”赵无极道，“我一个人顾不过来。”
陆无尘没答，反而抬手一招，灵田空间微微震颤，银纹草母株叶片轻颤，根系深处，一道银线缓缓延伸，直指封印区。地面裂开一道细缝，一缕混沌气息渗出，带着某种古老韵律。
五爪金龙从土里钻出脑袋，打了个喷嚏，龙鳞闪过微光：“这味儿……像我娘埋的龙息膏，埋了得有十万年。”
赵无极瞪大眼：“它……在抗拒？”
“不是抗拒。”陆无尘低声道，“是警告。它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在等，可它也清楚，自己不是药田里的白菜，割一茬长一茬。”
赵无极沉默。
“你急，我懂。”陆无尘拍了拍他肩膀，“可活的东西，逼不得。一逼，它就死给你看。”
正说着，白璃从空间入口飘进来，发梢还带着外头的风尘。
“青阳宗主亲自派了执事来问，说要谈‘长期供药合作’。”她语气平静，眼里却有压不住的焦急，“药王谷、剑墟门、玄音阁也派了人，全在山门外候着。”
陆无尘躺在灵田边的石台上，从怀里摸出瓜子，一颗颗嗑着，壳儿精准弹进酒葫芦。
“让他们等。”他懒洋洋道，“我田里的草还没点头。”
白璃无奈：“可他们带了灵矿、灵脉图、甚至愿意开放藏经阁……”
“我缺灵石吗？”陆无尘打断，“还是缺功法？”
“你缺的是时间。”白璃盯着他，“他们不会一直等。”
陆无尘没答，指尖却轻轻点了点酒葫芦。
葫芦内壁，银线缓缓流动，竟在表面勾勒出一个残缺符文，与母株根系的震动频率完全一致。那符文一闪即逝，像是某种封印的倒影。
白璃察觉异样，正要细看，陆无尘已把葫芦塞回腰间。
“慌什么。”他笑道，“他们要合作，总得先学会排队。”
白璃盯着他半晌，忽然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知道什么？”陆无尘反问，“知道这药为什么能活？知道为什么只认特定的人？还是知道……它早晚有一天，会自己选主人？”
白璃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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