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葫芦在陆无尘腰间晃了一下,像是被人轻轻敲了三下。
他脚步一顿,刚迈出的右脚悬在半空,没落地。不是因为警觉,而是因为——他正准备把葫芦塞子拔开,灌一口压压惊。毕竟刚才那座塔,画里的人冲他喊名字,玉佩自己转圈指地底,谁看了不觉得后脖颈发凉?
可就在指尖碰到塞子的瞬间,葫芦自己响了。
不是晃动,也不是风穿孔洞的呜咽,是清清楚楚、带着酒嗝味的一声“咚”。
紧接着,一团半透明的虚影从葫芦口飘了出来,穿着破道袍,头发乱得像被雷劈过三遍,手里还抱着个空酒坛。
“小友……”酒道人眯着醉眼,咧嘴一笑,酒气扑面,“你这酒,掺水了。”
陆无尘翻了个白眼:“你都虚成影子了还挑三拣四?我这可是用灵泉酿的‘忘忧露’,童谣试过都说甜。”
“甜?”酒道人哼了一声,“甜得跟假的一样。你这哪是忘忧,是想让我忘了自己是谁吧?”
话音未落,葫芦口突然渗出一缕黑雾,细如发丝,却带着刺骨寒意,直扑酒道人面门。
陆无尘还没反应,白璃已经横移半步,双掌翻出,冰火二气交织成网,硬生生将黑雾截在半空。那雾气像是活物,扭动挣扎,发出细微的嘶鸣,却被冰火之力冻住一角,烧焦一片,最终凝成一块漆黑如墨的晶石,啪嗒掉在地上。
酒道人虚影晃了晃,脸色骤然苍白。
“当年……”他声音低了下去,抬手摸了摸葫芦底部,“我犯下大错。”
陆无尘眉毛一挑:“你喝多了还能认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不是喝多了。”酒道人苦笑,“是醒得太晚。”
他低头看着那块黑晶,眼神复杂:“这味道……是他身上的。”
“谁?”白璃问。
“我徒弟。”酒道人喃喃,“陆震岳。”
陆无尘差点把酒葫芦扔了:“你说谁?那个偷供果、写判官笔、害我坠崖、婚礼上被斩成痴呆的二叔?”
“曾经不是这样。”酒道人闭眼,“他拜我为师时,才十七岁,捧着一坛新酒,跪在山门外三天三夜。我说我不收徒,他说——‘您若不收,我就把酒喝光,醉死在您门口’。”
陆无尘冷笑:“然后他就把酒喝了?”
“没。”酒道人睁开眼,眼里竟有几分温情,“他把酒倒进土里,说‘弟子不配敬师,只愿这酒香能养出一朵好花’。那年春天,山门口真开了株向日葵,金灿灿的,比人还高。”
陆无尘沉默了一瞬,低头看了眼自己腰间的咸鱼玉佩。那玉佩安静地贴在布带上,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什么。
五爪金龙蹲在旁边,尾巴卷着片枯叶,忽然耳朵一抖:“主人,那向日葵……是不是后来被藤蔓吃了?”
“你怎么知道?”酒道人猛地转头。
金龙挠了挠耳朵:“我梦见的。梦里有座塔,藤蔓缠着花,花里包着蛋……我蛋壳上,还有股酒味。”
酒道人怔住。
陆无尘眯眼:“你俩打什么哑谜?”
没人回答他。
白璃已将那块黑晶拾起,指尖凝出一缕冰丝,缠绕其上,缓缓注入火息。晶石表面开始浮现裂纹,一道、两道……忽然,画面一闪。
——石台之上,酒道人盘膝而坐,袖中酒葫芦轻响。青年陆震岳恭敬奉茶,双手举过头顶。
“师尊,今日棋局,可愿赐教?”
酒道人接过茶,笑着摇头:“你棋艺太烂,赢你没意思。”
“那我练到您觉得有意思为止。”陆震岳落座,执黑先行。
棋子落下,葫芦又响了一声。
画面一转,陆震岳手中茶杯突然炸裂,碎片溅了一地。他眼神一暗,瞳孔深处闪过一丝猩红,右手五指成爪,直抓酒道人咽喉。
酒道人惊退三步,袖中葫芦脱手落地,酒液洒了一地。
“你体内……有东西!”他怒喝。
陆震岳僵住,低头看手,声音颤抖:“师尊……我控制不住……”
画面到此中断。
黑晶“咔”地碎成粉末,随风散去。
陆无尘站在原地,没动。
白璃看了他一眼:“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他慢悠悠拔开葫芦塞,灌了一口,“如果当年你没退那三步,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这么多破事?”
酒道人苦笑:“退不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本可以用混沌灵珠碎片净化他,但我怕……怕伤了他根基,怕他恨我。”
“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他被侵蚀?”陆无尘嗤笑,“你这哪是师父,是慈母。”
“我不是慈母。”酒道人声音低沉,“我是蠢货。”
他抬手,虚影指尖轻点葫芦底:“我把最后一滴酒,倒进了他喝的茶里。那酒里,藏着半片灵珠碎片。我以为能慢慢化掉他体内的魔气……可我错了。那碎片没净化他,反而被他炼化,成了他背叛我的刀。”
陆无尘猛地抬头。
“所以……”他盯着酒道人,“你不是失忆,是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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