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洼边缘的瓜子壳还湿着，岩顶滴落的水珠在它身上砸出一个小小的凹痕。陆无尘盯着那点湿迹，忽然觉得手腕上的纹路像是被人拿毛笔蘸了热油，在皮下一笔一划地描。
他没动，也没吭声，只是把酒葫芦往腰带上一别，顺手拍了拍五爪金龙的脑袋。龙崽子正眼巴巴瞅着那堵土墙后的九品龙血草，尾巴尖儿抽抽了两下，像极了街边等肉包子的土狗。
“别看了。”陆无尘低声道，“再看把你眼珠子烤熟。”
龙角顿时耷拉下来，连麻痒都忘了嚷。
白璃站在三步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银纹。她没再追问灵田的事，可耳朵尖微微抖着，像是风里听到了什么别人听不见的动静。童谣倒是依旧蹲在紫心兰前，鼻翼翕动，忽然皱眉：“这空气……怎么像刚被人呼过一口热气？”
“你感冒了？”陆无尘顺口接，“建议多嗑瓜子，驱寒。”
“我不是——”她话没说完，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寂静掐住了喉咙。
岩壁深处，那道曾闪过幽光的裂痕，此刻竟微微鼓动了一下，如同沉睡巨兽的鼻翼。
陆无尘眼皮一跳，不动声色地将酒葫芦里的最后半口灵酒倒进土墙缝隙。酒雾升腾，金膜悄然成形，把灵田最后一丝波动裹得严严实实。他蹲下身，假装整理鞋带，实则指尖在地面划了个圈，低声问：“系统爸爸，咱现在算不算‘被迫打工’的工伤现场？给个提示也行啊。”
玉佩没亮，也没震，但掌心却传来三下极轻的跳动——像是心跳，又像是某种倒计时。
西北。
他记住了方向。
“童谣。”他忽然站起来，拍了拍手，“你不是说这紫心兰香气能凝神么？帮我闻闻，这附近有没有……嗯，‘熟人味’？”
“熟人？”她一脸狐疑，“你在这儿还有熟人？”
“万一呢。”他耸肩，“说不定我上辈子是扫地的，跟石头都处成兄弟了。”
童谣翻了个白眼，却还是闭眼深吸一口气。下一瞬，她猛地睁眼：“有！一丝极淡的紫气残流，正往西北偏移——等等，它怎么……在拐弯？”
陆无尘心头一紧。
紫气是他上一回打喷嚏散掉的鸿蒙碎片，按理说早该消散。可现在，它不仅没散，还像被什么牵引着，画出一道诡异的弧线。
他不动声色地从袖中抖出一片紫心兰花瓣，指尖一捻，悄无声息地埋进土墙根。花瓣入土即化，转眼蒸腾成一缕淡紫薄雾，轻飘飘地浮起，竟真的逆着风向，朝着西北缓缓飘去。
“好家伙。”他在心里嘀咕，“还点外卖呢？”
就在这时，白璃忽然靠近，声音压得极低：“你手。”
陆无尘低头，发现腕上暗金纹路正以一种不规则的频率跳动，像信号不良的灯泡。他二话不说，一把抓住她手腕，将自己发烫的掌心贴了上去。
白璃瞳孔一缩。
那股跳动感顺着肌肤传入经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不是攻击，而是窥探。像有人站在千里之外，把眼睛贴在你的后脑勺上，一眨不眨地盯着你。
“你早就发现了。”她盯着他。
“我刚打了个盹，梦到有人偷看我种地。”他咧嘴一笑，“梦里我还骂了他一句，结果醒来发现瓜子壳真被人动过。”
白璃没笑。她银发微扬，狐耳完全竖起，像两片薄刃般割开空气。
酒道人正靠在石壁上打盹，酒葫芦歪在肩头。忽然，他鼻尖一抽，猛地睁眼，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清明。
“这味儿……”他喃喃道，“紫气残痕，混着土腥，还有……‘眼’的味道。”
“眼？”童谣一愣。
“天外天的守墓人。”酒道人坐直了身子，酒葫芦轻轻震了一下，“他们不杀人，只看。看谁拿了不该拿的东西，看谁走错了路。一旦被‘眼’盯上，哪怕你遁入虚空，它也能顺着你呼吸的节奏找过来。”
他抬眼看向陆无尘：“你手里那玩意儿，怕是不止是个宝物。”
陆无尘摸了摸咸鱼玉佩，玉佩温热，裂纹里的金丝还在缓缓游走，像是在修复，又像是在……预警。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他慢悠悠道，“我不仅拿了东西，还顺手请它吃了顿紫心兰大餐？”
“差不多。”酒道人苦笑，“而且你还给它留了张‘请柬’。”
“那得退票。”陆无尘拍拍裤子，“不玩了，撤。”
“可灵田怎么办？”童谣急道，“这么多高品灵药，总不能——”
“不能。”陆无尘打断她，转身走向土墙，“但也不能让人顺着根须摸上门。”
他抬手，黑藤瞬间响应，根系如锁链般缠紧每一株灵药，将它们牢牢固定在原地。紧接着，他取出咸鱼玉佩，轻轻按在土墙表面。
玉佩微光一闪，灵田表层土壤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化、龟裂，转眼化作一片干燥贫瘠的硬土，仿佛从未有过种植痕迹。
“种地人嘛，总得留点烟火气。”他从袖中抖出半片瓜子壳，碾成粉末，撒进土里，“土腥味重点，才显得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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