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筏随着海浪起伏，顾衍的身体沉得像块浸透水的铁。那只暗银色的机械左手无力地垂在冰面上，指缝间凝固的机油混着冰屑。林晚用冻得发僵的手徒劳地捂住他颈侧那道还在缓慢渗着诡异蓝光的裂痕——那是能量核心泄露的迹象。
“撑住，顾衍，听见没？”她拍着他的脸，声音哑得厉害。他毫无反应，只有胸膛深处传来微弱而不稳定的机械脉冲震动。
“去哪？这鬼地方连块热乎的石头都找不到！”赵漫暴躁地检查着仅剩的武器弹药，眼睛警惕地扫视着漂浮着金属残骸和巨大冰块的海面。
“那边！”林晚眯起眼，指向远处灰蒙蒙的海岸线阴影里，一个如同搁浅巨兽骨架般的废弃渔船码头，“有建筑，就可能有活着的人！”
她们几乎是半拖半扛着顾衍沉重的身体，在漂浮的碎冰间挣扎前进。冰冷的海水浸透了本就破烂的衣服，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好不容易挣扎着爬上一段腐朽的木栈桥，赵漫喘着粗气，一脚踹开一扇摇摇欲坠的铁皮门，“有人吗？救命！”
门内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和海腥气，光线昏暗。角落里堆满了废弃的渔网和杂物。一个佝偻的身影背对着她们，正颤巍巍地整理着几簇颜色异常浓艳的血红色绣球花。
听见动静，那人缓缓转过身。是个满脸皱纹、穿着打补丁旧布衫的老婆婆，手里还捏着一支红得刺目的绣球花。她浑浊的眼睛扫过狼狈不堪的三人，尤其在顾衍那只异样的机械手臂上停留了两秒。
“哎哟，造孽哦……”老婆婆叹了口气，声音苍老沙哑。她挪着小步走过来，没有惊讶，也没有惧怕，只是仔细打量着顾衍颈侧那道闪烁着不稳定蓝光的裂痕。
“婆婆，求您，帮帮我们！他…他需要止血…”林晚声音有点抖，带着绝望的恳求。
老婆婆没说话，只是把手里那支血红色的绣球花凑近顾衍颈侧的伤口。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林晚和赵漫都愣住的动作——她竟然把那柔软的花头，用力地、甚至有些粗暴地，直接塞进了那道能量裂缝里！
“哎！你干什么！”赵漫下意识要阻止。
“别动！”老婆婆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她枯瘦的手指稳稳地压着花茎。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鲜红色的花汁渗入裂缝，接触到流淌的幽蓝能量光，竟然发出“滋滋”的轻响，像是某种化学反应，紧接着，裂缝边缘闪烁的光芒竟然肉眼可见地微弱、稳定了一些！
“用这个…能暂时堵住…孩子…”老婆婆松了口气，这才看向林晚，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就在这时，赵漫随身携带的、从废弃基地搜刮来的一个巴掌大的EMP（电磁脉冲）信号探测器突然发出“嘀嘀”的蜂鸣，屏幕亮起，自动开始扫描周围环境。当无形的扫描波扫过老婆婆的脖颈时——
“滋啦…滋啦…”
探测器屏幕猛地闪烁起一片雪花乱码！同时，老婆婆颈侧靠近耳朵下方的皮肤，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拉扯，极其突兀地卷起了一小块“皮”！边缘翘起，露出底下一点绝不是人类皮肤该有的、冰冷坚硬的青铜色金属质感！那卷起的“皮肤”边缘，甚至能看到细细的、如同电路板走线般的暗金色纹路，交织缠绕，勾勒出一个模糊却威严的图案——半只振翅的鹰和半条盘旋的蛇！
空气瞬间凝固了。
林晚和赵漫瞳孔骤缩，死死地盯着那点露出来的接口和若隐若现的图腾。老婆婆的动作也僵住了。她沉默了几秒，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几分。她抬起枯瘦的手，没有犹豫，直接抓住了颈侧那块卷起的“皮肤”边缘。
“嗤啦……”
一种令人牙酸的、如同强力胶带撕离皮肤又混杂着微电流的声音响起。她竟然一点点地，将那整块覆盖在颈部的“皮肤”撕了下来！
露出的，是一个完美的、青铜质感、镶嵌着精密电路和接口的金属结构！它的形状古老而奇异，像一枚巨大的钥匙底座，也像一个诡异的祭坛烙印。那个鹰蛇纠缠的图腾，清晰地烙印在接口中央，散发着冰冷的历史感。接口边缘，甚至渗出一点极其粘稠、暗金色的、如同机油般的液体，在昏暗的光线下，那液体边缘泛着一圈极其微弱的、林晚无比熟悉的淡蓝色荧光——是她父亲林启明实验室里独有的DNA稳定剂的标记色！
“你……”林晚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个呼之欲出的名字让她浑身发冷。
老婆婆——或者说，这个顶着婆婆伪装的“东西”——将撕下的仿生皮肤随意丢在脚边，露出一个苦涩到极点的笑容，那笑容扯动她脸上真实的褶皱，显得格外怪异。
“算法祖母……”她看着林晚，沙哑的声音带着穿越时光的疲惫，“你母亲……当年在实验室里，总这么开玩笑地叫我……”她又扯了扯嘴角，像是在回忆遥远的画面，“那时候……你大概……还在学走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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