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望乡驿的暗流尚未平息,京城另一处阴影之地,却已掀起了更汹涌的波涛。
城南,“鬼市”。
这里并非真正的集市,而是一处早已废弃的前朝皇陵神道入口,巨大的石翁仲在荒草中半隐半现,如同沉默的守卫。每逢朔望之夜子时,三教九流、亡命之徒、番邦异客便会如同鬼魅般聚集于此,在石像的阴影下进行着各种见不得光的交易。今夜,正是望日,月华惨淡,更添几分阴森。
一座最为高大、雕刻着狰狞镇墓兽的石像后,临时搭起了一座简陋的木台,挂着一盏散发着惨绿幽光的灯笼。灯笼下,一个穿着宽大黑袍、脸上戴着青面獠牙鬼王面具的人,正用沙哑怪异的声音吆喝着:
“下一件——!漠北‘孤狼’得自大雍边军大营的……好货!底价……黄金五千两!”
台下阴影里,人影幢幢,气息驳杂。有裹着斗篷、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眼睛的中原人;有穿着皮袄、腰挎弯刀的北地客商;也有浑身包裹在黑袍里、气息阴冷的番邦人士。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灼灼地盯着台上。
黑袍人从身后一个蒙着黑布的铁箱中,小心翼翼地捧出一物。
那是一卷不知何种兽皮鞣制而成的卷轴,颜色暗沉,泛着油光。卷轴两端镶嵌着黑玉轴头,上面似乎雕刻着复杂的纹路。黑袍人缓缓将卷轴展开一角,露出里面用靛青和朱砂精细绘制的图案一角——连绵的山脉,蜿蜒的河流,以及一座座用特殊符号标注的堡垒关隘!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那熟悉的西境地理轮廓,以及几个关键隘口的标注方式,瞬间让台下识货之人呼吸粗重起来!
“西境……边防驻军图?!” 阴影中,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北地口音的声音响起,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贪婪。
“而且是……最新的!” 另一个声音嘶哑地补充道,“看飞虎堡的标记!还有黑熊营的动向……”
“黄金六千两!” 立刻有人喊价,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
“七千!”
“八千!”
价格如同脱缰野马般飙升!气氛瞬间被点燃!所有人都知道,这份图的价值,远非金钱可以衡量!它代表的是军功!是财富!甚至是一国兴衰!
在人群外围,两个不起眼的身影隐在巨大的石马阴影下。
一人身材中等,穿着半旧的靛蓝棉布直裰,像个普通的药材商人,脸上带着一张蜡黄呆滞的人皮面具,唯有一双眼睛,沉静如深潭,正是乔装改扮的君临渊。他微微佝偻着背,收敛了所有锋芒。
另一人身形略矮,穿着灰扑扑的短打,脸上涂着黄泥,头发枯草般凌乱,像个跟在东家身后畏畏缩缩的小学徒,正是易容后的凤清歌。她刻意改变了步态和呼吸频率,将自己伪装得毫无存在感。
“是它。” 君临渊的声音凝成一线,传入凤清歌耳中,“看轴头黑玉上的云纹,与慈宁宫、残图上的标记,同出一源。太后一系的暗记。” 他心中凛然。胡三逃脱后,没有去望乡驿,反而来了鬼市拍卖?不,不对!这图……感觉有些异样。
凤清歌的目光则死死锁定在那展开的一角地图上。她的眼神锐利如鹰隼,前世对人体结构和精密仪器的观察力运用到极致。那绘制地图的笔触、靛青的色泽、朱砂的浓淡……与昨夜在千金散赌坊抢回的、如今藏在君临渊怀中的真图,在细节上有着极其细微的差别!真图的线条更为流畅精准,朱砂标注的驻军符号边缘有细微的晕染,那是绘图时笔锋自然停顿所致。而台上这张图的线条略显刻意,朱砂符号边缘过于干净利落,像是……精心仿制的赝品!
“图是假的。” 凤清歌同样凝音成线,语气笃定,“是高仿,但细节处有破绽。绘制时间不超过三天。真图还在我们手里。”
君临渊眼神一凝。假的?拍卖假图?目的何在?敛财?还是……钓鱼?
就在价格被哄抬到一万两黄金,一个北地豪客似乎志在必得之时,异变陡生!
“咻——!”
一支漆黑的弩箭,毫无征兆地从侧面一座石像的阴影中激射而出,带着刺耳的尖啸,目标直指台上手持地图的黑袍拍卖师!角度刁钻狠辣,显然是要杀人夺图!
“小心!” 台下有人惊呼。
那黑袍拍卖师似乎早有防备,怪叫一声,身体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猛地向后一仰!弩箭擦着他的面具飞过,“哆”地一声深深钉入后面的木柱!
“动手!” 一声暴喝响起!几道黑影如同猎豹般从不同方向的阴影中扑出,目标明确——直取台上那卷地图!这些人动作迅捷,配合默契,出手狠辣无情,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或杀手!
场面瞬间大乱!
“抢图啊!”
“保护货!”
尖叫声、怒骂声、兵器碰撞声轰然炸响!原本就心怀鬼胎的买家们,有的想浑水摸鱼,有的想趁乱自保,有的则凶性大发加入了抢夺!鬼市瞬间变成了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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