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东心头一凛，立刻收回了目光，但并未慌乱躲闪，而是坦然抬起眼，迎向了那视线的来源。
四目相对。
苏清璇缓缓抬起了头。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清澈，如同雪山之巅最纯净的天池之水，倒映着万古不变的寒星。深邃，仿佛蕴藏着无尽冰封的岁月，深不见底。但最摄人心魄的，是其中的冰冷与疏离。那是一种刻入骨髓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仿佛世间万物，皆无法在她眼中掀起丝毫波澜。她的容颜在珠光下完美得不似真人，却因这双眼睛而显得高不可攀，如同云端俯瞰众生的神只。
她的目光落在叶东身上，没有厌恶，没有好奇，只有一片纯粹的、审视般的冰冷。如同寒风吹过一片枯叶，不带任何情绪。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藏书区本就极低的温度，似乎又下降了几分。旁边几个原本在偷偷翻阅典籍的丹堂弟子，感受到这股骤然加剧的寒意，骇然抬头，看到苏清璇和叶东对视的场景，顿时脸色发白，如同受惊的兔子般，抱着书卷悄无声息地退开，躲得远远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叶东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冰冷目光带来的无形压力。若是寻常弟子，恐怕早已在这目光下心神失守，手足无措。但他没有。
丹田内，乾坤鼎的嗡鸣已经平息，混沌光晕流转，散发出一股温润而厚重的气息，如同无形的屏障，将那股刺骨的寒意与精神威压悄然化去大半。更重要的是，他叶东，是从粪坑里爬出来、在执法堂锁链下挣出活路、在万钧台上用血肉硬扛过山岳重压的人！他的意志，早已被磨砺得如同百炼精钢！
他的眼神依旧平静，没有谄媚的讨好，没有卑微的躲闪，也没有故作姿态的挑衅。只有一种经历过生死磨砺后的坦然与沉静。迎着苏清璇那清冷如冰的目光，他微微颔首，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卑不亢的礼节性示意。
仿佛只是在寂静的走廊里，遇到了一个需要侧身让路的陌生人。
苏清璇那冰封般的绝美容颜上，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那双万年寒潭般的眸子里，淡漠的冰层之下，仿佛有极其微弱的光点闪烁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看着叶东那平静坦然的双眼，看着他微微颔首的动作，看着他身上那件普通的、甚至肩头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旧伤痕迹的月白道袍……
片刻的沉寂，如同冰河世纪般漫长，却又仿佛只有一瞬。
苏清璇没有言语，只是对着叶东，也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动作幅度比叶东更小，清冷依旧，却不再是完全的漠视，更像是一种……基于同等身份的、极其疏离的回应。
随即，她便收回了目光，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她重新低下头，纤长如玉的手指翻开了《寒属性丹方考据》的下一页。周身那令人心悸的寒意也随之收敛，恢复成之前那种自然散逸的清冷状态。那块冰魄玉髓依旧静静躺在寒玉台上，散发着诱人的极寒灵气，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冰壁隔绝，再也无法吸引叶东的目光。
叶东也收回了视线，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交锋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他神色如常，迈开脚步，走向更深处的书架区域，继续寻找他需要的典籍。只是在转身的刹那，他的眼底深处，一丝若有所思的光芒悄然隐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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