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观那边派人来了。”陆嫁嫁望向云层深处,那里有一道清圣的气息正在靠近。果然,神御的声音很快传来,依旧是清冷中带着温和:“师尊说,观里的桃树结果了,叫你们回去尝鲜。”李长久想起二师兄那把能填平山海的刀,五师兄刻天碑时的专注,还有六师兄银发下难得的笑容,嘴角忍不住上扬——那才是他真正的家。
走下最后一级石阶时,李长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的纹路清晰,握着的温度真实,再没有半分虚幻的滞涩。他回头望去,神国的废墟上已经长出了第一株绿芽,在风中轻轻摇晃。
“走了。”陆嫁嫁拉了拉他的手。
“嗯。”
一行人朝着人间的方向走去,身后是逐渐愈合的天地裂痕,身前是铺开的万里河山。炊烟在村落里升起,孩童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夹杂着市集的吆喝、剑庐的叮当、书院的读书声……这所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个鲜活的、不再被秘密笼罩的世界。
李长久忽然想起前世飞升前的那一刻,师尊的剑刺穿他胸膛时,他心里最大的遗憾——没能好好看看这人间。
而现在,他正走在人间里。
身边的人笑着,闹着,偶尔拌嘴,偶尔停下脚步捡拾路边的野花。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温暖得像一场不会醒来的好梦。
但这一次,他知道,这不是梦。
回到不可观时,山门后的桃树果然挂满了果子,粉白的花瓣还没落尽,沾着午后的阳光,像撒了层碎金。二师兄蹲在树下磨刀,刀刃反射的光晃得人眼晕,看见他们来,咧嘴一笑:“七师弟,你再不归,六师兄就要把你那间房改成酒窖了。”
李长久刚要回嘴,就被一颗飞来的桃子砸中额头。抬头见六师兄白泽站在屋檐下,银发在风里飘着,手里还掂着颗桃子,语气依旧淡淡的:“进来。”
观里的庭院比记忆中热闹。五师兄正趴在石桌上刻天碑,碑上“长明”二字刚刻了一半,溅起的石屑沾了他满脸;四师姐司离背着兵器匣从外面回来,匣子里的剑还在嗡鸣,看见李长久,挑了挑眉:“听说你把神国捅破了?下次带上我。”
叶婵宫坐在主位的蒲团上,灰色道袍衬得她眉眼愈发清冷。李长久望着她,忽然想起葬神窟底那场荒诞的梦,喉头动了动,却听见她先开了口:“过来。”
他走过去,被她伸手按住头顶。指尖传来熟悉的暖意,像是在抚平什么看不见的褶皱。“枷锁没了。”叶婵宫轻声道,“这次,别再回头。”
李长久鼻尖一酸,刚想说“我没回头”,就被宁小龄拽着跑向偏院:“大师兄快看!古灵宗的祝定师叔送了好多灵草,说能炼出长生丹呢!”
偏院的石桌上摆着个炼丹炉,炉烟袅袅,飘向墙外。墙外传来剑碰撞的脆响,是陆嫁嫁和柳珺卓在比剑,偶尔夹杂着柳希婉的叫好声;赵襄儿坐在廊下翻着赵国的地图,指尖划过曾经失去的疆域,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司命靠在门边看日头,手里转着令牌,阳光透过令牌的镂空,在地上投出“时间”二字的影子。
暮色降临时,五师兄举着刻好的天碑出来,碑上的“长明”二字在夕阳下泛着光。“这是你的。”他笑得灿烂,“以后飞升,不用再怕天谴了。”
李长久摸着天碑的纹路,忽然觉得“飞升”两个字没那么重要了。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人,陆嫁嫁的剑穗扫过他的手背,赵襄儿的地图摊在两人中间,宁小龄正往他手里塞刚摘的桃子,司命的令牌在夕阳下闪着光……
晚风吹过庭院,带来远处村落的犬吠和剑阁的钟声。李长久咬了口桃子,清甜的汁水漫过舌尖,真实得不像话。
他忽然明白,所谓的新生,从来不是抹去过去的痕迹,而是带着那些牵挂、遗憾、温暖与伤痕,一步步走向明天。
就像此刻,月光爬上不可观的屋檐,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这场跨越了千年的大梦,终于在人间的烟火里,落下了温柔的帷幕。
日子像不可观山涧的流水,不疾不徐地淌着。
李长久开始学着像个真正的十六岁少年那样生活。清晨跟着陆嫁嫁去后山练剑,她的先天剑体在晨光里泛着莹光,剑招拆解得耐心,偶尔被他故意逗弄,会红着脸敲他的头;午后帮五师兄磨刻碑的凿子,听他讲仓颉造字时的趣闻,看石屑在阳光下变成金粉;傍晚就搬个竹凳坐在桃树下,听二师兄讲他年轻时斩妖的故事,偶尔插句嘴,换来对方佯怒的一拳头。
赵襄儿回了赵国。临行前她把那半块同心结塞给李长久,凤冠换成了轻便的玉簪,眉眼间少了几分女皇的威仪,多了些少女的鲜活:“三年之约还算数,等我收回失地,就来不可观找你。”李长久看着她翻身上马,九羽的虚影在马后展开,忽然喊道:“记得带赵国的糖糕!”风中传来她清亮的笑声:“偏不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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