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干净的一角,嬴政如同一尊冰冷的青铜雕像般伫立。章邯毕恭毕敬地捧着一台崭新的平板,屏幕上滚动着复杂的工程结构图和密密麻麻、令人眼晕的预算表格。始皇帝修长有力的手指,正无意识地、一下下地敲击着腰间那柄(精仿)太阿剑的剑柄,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如同催命的鼓点。他紧锁的眉头下,眼神锐利地切割着屏幕上的数字和线条,显然在高速运算着如何以最低的成本、最高的效率,将这片碍眼的废墟强行纳入他“书同文、车同轨、景区重建标准化”的宏伟帝国蓝图。
“冗余设计?” 嬴政的声音冷得能冻住空气中的尘埃,“哼,统统剔除!一丝不留!安全冗余?更是无稽之谈!法度森严,令行禁止,何须冗余!冗余即是懈怠!即是靡费!章邯,记下:新监控中心,一切冗余,斩立决!” 他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斩切之力。章邯的手指在平板上飞速滑动,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仿佛在记录一道诛杀九族的诏令。
而吕雉,这位汉宫的女主人,则在一片狼藉中奇迹般地维持着雍容的气场。一张临时搬来的、铺着厚厚软垫的扶手椅(据说是“监制宝座”被清理后留下的唯一体面遗产)成了她的临时王座。几位“锦绣坊”手艺最顶尖的绣娘围着她,小心翼翼地丈量着尺寸,记录着要求。吕雉脸上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惯有的矜持,只是眼底最深处,偶尔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阴郁,那是她对那个温暖、舒适的“暖炉”专属王座永久消失的无声怨怼。
“新衣…” 吕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天然的威仪,清晰地传到忙碌的绣娘耳中,“要汉制,大气端庄。然则…” 她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指尖优雅地点了点自己的锁骨位置,“领口…开低些。要恰到好处。料子用茜素红,最正的那种,衬肤。袖口…绣并蒂莲,金线勾勒,务要精致。” 她微微扬起下巴,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废墟和忙碌的绣娘,飘向了某个充满华服、权谋与…不可言说心思的远方。仿佛刚才那场几乎将她掀飞的灾难,不过是拂过衣袂的一缕微风。
这场灾难风暴的中心眼——沈万三,此刻正完美诠释着什么叫“热锅上的蚂蚁”。财务区?那不过是几块摇摇欲坠的白板在废墟中勉强圈出来的一小片“净土”。他就在这“净土”里疯狂地转着圈,蓬乱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像一团被风吹动的枯草。他面前那张临时拼凑的破桌子上,文件堆积如山,摇摇欲坠:
* 一摞摞报表,红色的亏损数字刺眼得如同喷溅的血迹;
* 一叠叠虚拟的律师函,散发着代表愤怒游客和暴躁供应商的电子荧光;
* 还有一份被揉得皱巴巴、边角还沾着可疑黑色污渍的文件,标题却异常醒目扎眼——《情人节营销策划案(初稿)》。
“完了…全完了…” 沈万三猛地停下脚步,双手狠狠揪住自己本就稀疏的头发,声音嘶哑绝望,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春节门票?全填进去连那块破屏幕的零头都不够!打赏?十倍返还?把我拆了卖器官也还不上啊!蓝光碟预售?刚开了个头,系统就炸了!订单?全他妈黄了!供应商的催命符!游客的索赔书!还有和珅那个老棺材瓤子!一天八百遍信息轰炸,问他的‘次元合影’分成!分他个锤子!分废墟渣子要不要?!”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将他淹没。他猛地抓起桌上那份皱巴巴的情人节策划案,标题是《“废墟上的玫瑰”——沈记文旅情人节限定·废墟艺术与永恒之爱沉浸体验》。他颤抖着手翻开,里面“浪漫”到令人发指的构想扑面而来:
* 情侣在监控中心废墟中“浪漫”牵手漫步(需自备防刺穿鞋底);
* 在破碎的屏幕框架前“定格末日之吻”(背景是扭曲的金属和裸露的电线,建议自带滤镜);
* 在商鞅的法网核心(即那块年糕消散处)立下“爱的誓言”(誓言内容建议包含“同甘共苦,共担债务”);
* 购买由主屏幕碎片镶嵌的“永恒伤痕”情侣吊坠(附赠《工伤鉴定报告》复印件,增强真实感)…
“浪漫?!浪漫个仙人板板!” 沈万三积压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像甩烫手山芋一样把策划案狠狠摔在桌上,激起一片灰尘,“哪个脑子进水的会情人节跑这鬼地方闻灰吃土?还‘末日之吻’?嫌日子过得太顺遂想找点晦气是吧?‘永恒伤痕’?咒人家小情侣当场分手原地爆炸吗?!哪个天才写的?给老子站出来!保证不打死你!” 他吼得声嘶力竭,最后一丝力气仿佛也被抽空,整个人像一滩烂泥般瘫回吱呀作响的破椅子,眼神涣散地望着布满裂纹的天花板,仿佛那里写着“破产清算”四个大字。
然而,奸商的本性,如同在核爆中心都能顽强存活的蟑螂,在绝望的深渊里再次探出了触角。他那双因绝望而黯淡的眼睛,如同扫描仪般,再次缓缓扫过这片混乱的废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