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全完了…” IT男喉咙里发出一声濒死动物般的呜咽。他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像一袋被丢弃的水泥,直接瘫倒在老子旁边一块冰凉光滑的青石板上。他双手深深插进所剩无几的头发里,手指用力抠着头皮,身体蜷缩成一团,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喃喃自语不受控制地溢出:“屎山…全是屎山…重构?做梦…deadline就在明天…领导就知道拍脑袋…客户需求一天变八回…活着…活着到底图什么啊…不如…不如让无人机撞死算了…” 最后几个字,带着浓重的绝望和自暴自弃。
一直如同与这片竹林同呼吸、共枯荣的老子,那低垂的眼帘,竟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那目光,如同初生婴儿般纯净,又似沉淀了万古星尘般深邃,静静地落在了IT男蜷缩颤抖的脊背上。没有居高临下的审视,没有悲天悯人的说教,只有一种近乎透明的、纯粹的“看见”。那目光里,似乎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却又仿佛包容了对方所有的狼狈、痛苦与挣扎。
老子没有开口。他甚至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动。他只是极其缓慢地,将目光从IT男身上移开,落回到面前矮几上那块乌木牌——“道可道,非常道”。
IT男沉浸在自毁的漩涡里,浑然未觉。
老子依旧沉默。那枯瘦得如同老竹枝的手指,却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然后,以一种近乎慢镜头回放的、带着某种古老韵律的姿态,极其缓慢地抬起,枯瘦的食指伸出,指尖微微颤抖(也许是关节硅胶的自然老化?),极其精准地、点在了乌木牌那玄奥的篆字上。
IT男茫然地抬起布满血丝的眼,顺着那根手指,看向牌子。熟悉的六个字,此刻却像天书。“道…道…我懂个屁的道啊…” 他绝望地闭上眼,觉得连这“道”都在嘲笑他。
老子那根枯指,并未收回。它极其稳定地悬停在那里,仿佛凝固了时间。然后,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意味,沿着乌木牌光滑的表面,移向它的——**背面**。
IT男死灰般的眼神里,终于跳动起一丝微弱的好奇。他挣扎着,凑近了些。
乌木牌的背面,木质纹理古朴依旧。然而,在靠近底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几乎与深色木纹完美融合的,赫然是一个极其小巧的、方方正正的——**二维码**!旁边,一行蝇头小楷,墨色淡雅,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扫我,得一时之清净”。
IT男愣住了。道祖…二维码?这组合荒诞得让他想笑,可那深入骨髓的疲惫又让他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他几乎是机械地、带着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麻木,从裤兜里掏出那部屏幕布满裂纹、边缘被磨得发亮的手机,解锁,点开扫一扫。镜头对准那个小小的、神秘的方块。
“滴——”
一声轻微的、属于现代科技的识别音,在这片刻意营造的太古静谧中,显得格外刺耳。连不远处那咔哒咔哒扫地的“道童”机器人都似乎顿了一下。
手机屏幕亮起。没有跳转到任何购物平台,没有弹出“震惊!道家秘术让你一夜暴富!”的浮夸标题,也没有心灵鸡汤公众号的推送。
屏幕中央,只有一片深邃得令人心悸的、缓缓旋转的——**星云**。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深蓝,仿佛浓缩了宇宙诞生之初的所有黑暗与神秘。无数细小如尘埃的光点在其中沉浮、旋转、生灭。星云的漩涡核心,散发着柔和却无比古老的光辉,边缘则弥散成稀薄的星雾,缓缓流淌。背景音是纯粹的“空”——一种由景区顶尖声学团队采集、处理、合成的“宇宙白噪音”。那不是寂静,而是亿万光年外星辰的低语、星体诞生与湮灭的叹息、以及宇宙膨胀本身那宏大无边的背景嗡鸣。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脉冲信号声,如同宇宙的心跳,规律地、永恒地敲打着——“嗒…嗒…嗒…”,每一声都像直接叩击在灵魂深处。
没有文字注解,没有语音导览,没有进度条。只有那片深蓝的星云,在手机方寸之间,永恒地、缓慢地、无声地旋转着。
IT男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那片旋转的深蓝。他焦躁的、布满血丝的眼球,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铁,发出无声的嘶鸣,然后迅速冷却、失焦。瞳孔一点点放大,映满了那片无垠的星尘。他紧锁的眉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平。紧绷到几乎痉挛的肩膀,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点点垮塌下来。一直急促得如同破风箱的呼吸,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悠长、缓慢、深沉,渐渐与那宇宙脉搏的“嗒…嗒…”声同步。他瘫坐在青石板上,背脊靠着冰凉的石头,双手捧着手机,如同捧着整个宇宙。什么屎山代码,什么deadline,什么拍脑袋的领导,什么永远填不满的需求黑洞…此刻,在那片旋转了亿万年的星云面前,都渺小、短暂、卑微得如同星尘。它们被那深邃的蓝、那永恒的“嗒…嗒…”声,温柔地、不容抗拒地…**稀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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