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皇后已奔至近前,心如刀绞。她伸出颤抖的手,捧住儿子苍白憔悴、泪痕交错的脸,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让她心痛如绞。“承乾…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 她的泪水也簌簌落下,声音带着母亲特有的心碎和焦急,“明明昨夜…昨夜我们还在一处用膳,你还给为娘背了新学的《孝经》…怎么今日一见,竟憔悴至此?昨晚你去了何处?可是又熬夜读书了?还是…还是身子哪里不爽利?” 她急切地上下打量着李承乾,试图找出他如此反常的原因。
这母子相拥而泣、恍如隔世重逢的一幕,与会议室另一端的血腥鞭挞形成了极其诡异的对比。逸一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走上前去。她看着李承乾那双写满痛苦、迷茫和巨大悲伤的眼睛,轻声问道:“太子殿下,冒昧问一句,您来到此地之前…是贞观多少年?”
李承乾被这突兀的问题问得一怔,沉浸在巨大悲喜中的思绪被打断。他茫然地看着逸一,又看看泪眼婆娑的母亲,下意识地回答道:“本宫…本宫来的时候,是贞观十三年…夏四月…怎么了?” 他眼中带着不解,不明白这个陌生女子为何问这个。
逸一转向同样满脸泪痕、充满困惑的长孙皇后,以及不远处座位上,那个虽然强自镇定、但眼神已变得无比复杂锐利的明黄身影——李世民。她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解释:“皇后殿下,陛下,这位太子殿下,并非您二位所在时空的太子。” 她指了指李承乾,“他来自…贞观十三年之后的未来时空。”
空气仿佛再次凝固。
长孙皇后脸上的泪水瞬间止住,化为巨大的惊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她捧着李承乾脸颊的手微微颤抖起来,目光在他憔悴的脸庞和绝望的眼神中反复巡梭,仿佛要从中读出那未来时空里儿子所承受的一切苦难。她猛地将李承乾紧紧搂入怀中,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声音带着破碎的泣音:“孩子…我的孩子…你受苦了…你受苦了啊…” 那一声声呼唤,如同杜鹃啼血。
李承乾被母亲紧紧抱住,那熟悉的、带着淡淡馨香的怀抱,那温暖而真实的触感,彻底击溃了他心中最后一道堤防。他像个走失了太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紧紧回抱住母亲,将头深深埋在她的颈窝,放声痛哭,积压了不知多久的委屈、恐惧、痛苦和思念,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阿娘!阿娘!承乾好想您!承乾真的好想好想您啊!” 那哭声凄切哀绝,闻者心酸。
长孙皇后也泣不成声,只是紧紧地抱着儿子,一只手不停地、温柔地抚摸着他剧烈抽动的脊背,仿佛要将所有的爱怜和力量都传递过去。她拉着几乎哭得脱力的李承乾,走到会议室的角落,紧紧握着他的手,低声细语地询问着什么,眼中是化不开的心疼和担忧。
李世民端坐在主位上,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他端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目光落在角落里那对相拥哭泣的母子身上,看着儿子那副仿佛失去一切依靠、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模样,看着妻子那心碎欲绝的神情,这位以英明刚毅着称的天可汗,眼底深处,终究是难以抑制地翻涌起一丝复杂的水光,湿润了坚毅的眼角。他迅速垂下眼帘,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了过去,但那紧抿的唇线和微微起伏的胸膛,泄露了他内心绝非表面那般平静。
朱元璋那边的鞭挞风暴不知何时已停歇。朱由校蜷缩在地毯上,伤痕累累,气息奄奄。魏忠贤趴在他身边,背上血肉模糊,却仍用尽最后力气,伸出一只染血的手,试图去擦朱由校脸上的血污。朱瞻基被朱允炆“搀扶”着坐在一张椅子上,脸色灰败,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魂魄。只有朱元璋拄着两条染血的蟒鞭,胸膛起伏,看着李世民那边母慈子孝(实则痛彻心扉)的一幕,又看看自己脚下两个不成器的子孙,黑沉的脸上,神情变幻莫测。空气中,血腥气、瓜子香、压抑的啜泣、沉重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将这连接万界的会议室,涂抹成一幅荒诞、残酷而又带着一丝悲悯的奇异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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