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宁珏的呼吸带着浓重的酒气,小脸红扑扑的,嘴唇翕动着,吐出断断续续的呓语:“父……父王……母妃……季、季姐姐……别……”
后面几个字含糊地黏在一起,“……别打……坏……坏……” 那含糊的“坏女帝”几个音节,猛地扎进无双的耳中。
无双下颌绷紧,牙关几乎要咬碎。她攥着剑鞘的手用力到骨节凸起。
清弦会意,径直走向房内那架沉甸甸的紫檀木多宝格。她的指尖在冰冷的玉器表面滑过,最终停在第二层左侧那只蒙着微尘的羊脂白玉瓶上。指节屈起,——笃、笃、笃——轻叩三下。瓶身微不可察地一震,后方墙壁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缝隙,仅容一人侧身而过,露出里面更深的黑暗。
“快。”清弦的声音压得极低。
无双弯腰,手臂穿过宁珏的膝弯和腋下,稍一用力便将人抄了起来。小丫头轻得像片羽毛,浑身却滚烫带着酒气。无双抱着她,几乎是挤进了那道缝隙,紧随清弦之后,踏入那片带着尘土和陈年冷香的黑暗。
密室狭小,陈设简单到近乎空荡。一张光秃秃的木榻,一张缺角的方桌,两把旧椅。空气里浮动着清寒的香气,是清弦身上常年带着的那种味道,但更浓,也更陈旧,底下还隐隐透着一股草药和旧书卷混合的气息。唯一的光源是桌上那盏豆大的油灯,火苗不安分地跳动着。
“这里。”清弦手指朝木榻方向一点。
无双依言将宁珏放平,动作算不上轻柔。宁珏在硬木上不舒服地哼唧了一声。
清弦已从墙壁一处不起眼的凹槽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白瓷瓶和一方洗得发硬的素色粗布帕子。她拔开瓶塞,一股极其辛辣刺鼻的气味瞬间冲散了室内的冷香。她将帕子一角浸湿那清亮的液体,直接抹上宁珏滚烫的脸颊、脖颈和手心。那动作与其说是擦拭,不如说是“消毒”。
“醒酒露。”清弦头也没抬,算是解释了那刺鼻气味的来源。她将湿透的粗布叠了叠,放在了宁珏额头上。
无双站在榻边,阴影笼罩着她半边身体。她看着清弦垂下的眼睑。油灯昏黄的光线下,那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不安晃动的阴影,随着她按压帕子的动作微微颤栗。
无双觉得喉咙莫名发干,她猛地攥紧了腰间的剑柄,冰凉的金属棱角狠狠硌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才压下了心头那阵荒谬的、不合时宜的悸动。
清弦的动作似乎顿了一下,极细微。她抬起眼,目光扫过无双紧握剑柄的手,又落回宁珏脸上。
“南陵使团,怕是要把京城翻过来了。”无双走到桌边,抓起唯一一个粗陶茶杯,也不管是谁的,将里面半杯冷透的残茶一饮而尽,苦涩的茶味混合着辛辣的酒气在嘴里蔓延,却浇不灭心头的焦躁。
清弦也走到桌边,拿起茶壶摇了摇,里面空空如也。她放下壶,指尖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桌面上划了一道。“这里,暂时安全。”她的目光始终钉在宁珏身上。
无双当然懂。凤宴阁是殿下的地盘,清弦更是殿下最深的影子。一想到这醉猫嘴里漏出的那几个要命的字眼,无双就觉得头皮像被无数蚂蚁啃噬。
清弦的指尖在桌面那道划痕上停住了。她微微偏过头,看向无双,油灯的光在她半边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
“能让南陵小殿下醉死不忘之人,怕是已在漩涡中心了。”
狭小的密室里只剩下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宁珏沉重而黏腻的呼吸。
无双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清弦脸上。那沉静的侧颜在昏暗中轮廓分明,执杯的手指纤细却骨节清晰,带着常年握器的薄茧。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流再次涌上心头,混杂着烦躁、警惕和一种不该有的……吸引。
她猛地扭开脸,死死盯住对面墙壁上那幅模糊得只剩墨团的山水画,仿佛要把那点不该有的心思也钉死在墙上。
清弦起身,走到榻边,伸手探了探宁珏的额头,湿布下的温度似乎降下去一些。她又极其自然地用指尖将宁珏粘在汗湿脸颊上的一缕乱发别到耳后。
“我得回宫了。”无双感觉到这里的气氛让她窒息,那股莫名的燥热和清弦身上挥之不去的冷香交织在一起,像一张无形的网。更重要的是,殿下在等。
清弦直起身,转过来,没有任何意外地点了点头。
“她,”无双指了指榻上的人,“交给你看管。”话一出口,又觉得太过生硬,但让她说软话,不如让她去杀敌。她只能用眼神加重了那份沉甸甸的托付。
清弦微微颔首,“殿下那边,”她顿了顿,“才是关键。”
“嗯。”无双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她大步走到密室入口,手按上那块开启的凸石,动作却突兀地停住了。
她没有回头,背对着清弦,“她若醒了,或者……胡言乱语得厉害,你知道怎么找我。”
“知道。”清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指下用力,凸石下沉。石壁无声滑开,外面走廊微弱的光线透进来一线。无双没有半分迟疑,身影一闪便融入了那片微光后的黑暗,消失不见。
石壁缓缓合拢,最后一丝光线被吞噬,密室彻底陷入油灯掌控的昏黄与寂静。
清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过了许久,她才缓缓走回桌边,拎起空茶壶又放下。她拿起那个无双用过的粗陶杯,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残留的一点湿痕。
一声极轻的、几乎被油灯噼啪声掩盖的叹息逸出唇瓣。她的目光,再次投向木榻上那个酣睡无知、却搅动着滔天暗流的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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