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那个顾言欢……”
这几个字仿佛一道惊雷,在顾言欢的脑海中炸开。
她猛地松开了捏着季微语下巴的手,指尖残留的细腻触感仿佛变成了烙铁,烫得她几乎要跳起来。她踉跄后退,撞到了身后的紫檀木多宝格,架上的一尊白玉蝉“咚”地一声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顾言欢的瞳孔骤然收缩,盯着那堆碎片,就如看到了自己正被一点点蚕食的灵魂。她怕的不是季微语的恨意,不是季家的血仇,甚至不是这深宫中无处不在的算计。
她怕的是,在不知不觉中,自己正被那个她极力抗拒的“原主”所同化,怕自己会变成那个连她自己都唾弃的模样。
季微语那双清冷的凤眸,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的狼狈——那因嫉妒而微微扭曲的面容……这一切,都与她脑海中那些属于“原主”的,带着血腥与暴虐气息的记忆碎片,该死地重叠起来!
“不……我不是她……”顾言欢的声音沙哑,她下意识地想要辩驳,想要抓住什么来证明自己的不同,但季微语那了然中带着一丝悲悯的眼神,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可笑。
“你当然不是她。至少,一开始,你努力让自己不是。”
季微语的语气依旧平缓,听不出喜怒,她目光扫过顾言欢微微颤抖的指尖,继续道。
“但殿下,您方才那不问缘由、只知强占的姿态……这与‘她’,又有多少分别?”
“住口!”顾言欢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你懂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她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
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原主对季微语的种种暴行,那些带着血腥味的折磨,深深刻在她的脑海中。
每当夜深人静,这些画面便会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让她恶心得翻江倒海,更让她对眼前这个清瘦却如寒梅般傲骨的女子,生出一种混杂着愧疚、怜惜、以及……连她自己都无法准确命名的强烈情感。
她想要弥补,想要保护,甚至,在某个不为人知的瞬间,她曾荒谬地想过,或许可以……重新开始。
她害怕失去,害怕季微语也会像前世那些虚伪的“兄弟”一样背弃她。
“我……”顾言欢张了张嘴,喉咙里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想解释,想说她并非有意如此,想说她只是……只是太在乎这份突如其来的、让她手足无措的羁绊。
“呵……”季微语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殿下,您不必多费唇舌。您是高高在上的二皇女,是未来大闵王朝最耀眼的星辰,而我,不过是您股掌之间一件……随时可以被掌控、被定义的‘私产’,不是么?”
“我没有!”顾言欢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破了音,“我从未如此想过你!”
“有没有,殿下心中自有明镜。”季微语缓缓垂下臻首,不再与她对视,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浓密的阴影,如同她此刻深藏不露的心事。“夜已深,殿下若无他事,臣妾便回了。”
那份刻意保持的距离,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彻底击垮了顾言欢用狂怒堆砌起来的最后一道防线。
顾言欢狼狈地转过身,脚步虚浮,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怕再多留片刻,自己会真的失控,会做出更无法挽回的举动。
夜风呜咽,穿过宫墙殿宇,带着深秋的寒意。
顾言欢漫无目的地在幽深的宫道上疾走,脑子里纷乱不堪。
“像以前那个顾言欢……”
“不!我不是!”
她猛地一拳砸在旁边冰冷的朱红宫墙上,粗糙的墙面磨破了她的指节,殷红的血珠瞬间渗出,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不知不觉间,她走到了一处灯火相对明亮的所在——凤宴阁。
这里是京中专供达官显贵饮宴作乐的场所,平日里丝竹悦耳,觥筹交错,一派奢靡景象。但此刻夜已深沉,喧嚣早已散尽,只剩下檐下几盏孤零零的灯火,在夜风中摇曳着昏黄的光晕。
顾言欢径直走了进去,那侍从被脚步声惊醒,睡眼惺忪地刚想呵斥来人不懂规矩,待看清是煞气未消的二皇女殿下,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给本宫……滚出去。”顾言欢的声音嘶哑,却透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戾气。
“是,是,奴才遵命,奴才告退……”那侍从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夜色中。
顾言欢走到一排摆满了各式美酒的博古架前,目光扫过那些精致的酒樽和玉壶,最终却随手抄起墙角一坛未开封的烈酒。
她也懒得去寻酒杯,直接一掌拍开坛口的泥封,仰头而饮。
她不停地喝,一坛饮尽,又踉跄着去取第二坛。
酒意渐渐上涌,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重影幢幢。
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回到了那个被“心腹”用刀锋捅入胸膛…的雨夜。
“为什么……连你……也要背叛我……”她喃喃低语,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混入辛辣的酒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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