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窟塌陷的余震仿佛还在骨髓里震颤,沈烬被楚昭抱出洞口时,晨雾正漫过青石板。
她的指尖还攥着那片渗血的黑袍碎片,布料上的金线龙纹刺得掌心生疼——这纹路她再熟悉不过,当年沈家满门被斩前,她躲在衣柜里,亲眼见过父亲跪在先皇画像前,画像上的龙纹便与这如出一辙。
"阿昭。"她嗓音发涩,仰头时撞进楚昭紧绷的下颌线。
他左肩的血已经浸透里衣,在晨雾里洇成暗红的蝶,却仍将她护得严严实实。
楚昭低头,眼尾的红痣被血污染得发暗:"先回凤栖宫。"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铁,却在触到她发凉的指尖时,悄悄攥紧了她的手。
回到宫中已是辰时三刻。
沈烬刚换了素色襦裙,便打发走所有宫人,从妆匣最底层摸出个檀木盒——那是南宫烬昨日深夜翻宫墙送来的伤药。
她捏着药瓶正要往楚昭肩上涂,却见他盯着案几上的黑袍碎片,指节抵着下颌,喉结动了动:"我让暗卫守着御书房。"
"不。"沈烬突然按住他欲掀衣的手,"我要找阿烬看看这东西。"她想起地窟里黑影消散前说的"渗入皇宫",想起城墙上那道若有若无的影子,喉间像塞了团烧红的炭,"他说的龙纹,和前朝......"
楚昭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扣,打断她的话:"戌时三刻,我让暗卫引开守夜的。"他的拇指摩挲着她腕间的银铃,那是她小时候南宫烬用银锁熔的,"但你若敢单独涉险——"
"知道。"沈烬垂眸笑了笑,将药瓶塞进他掌心,"我这条命,还要留着跟你算总账呢。"
戌时的宫灯刚挑起,南宫烬的身影便从檐角翻了进来。
他腰间的药囊叮当作响,发梢还沾着未干的夜露:"小烬?"
沈烬将黑袍碎片递过去。
南宫烬接过的瞬间,瞳孔骤缩。
他捏着碎片凑近烛火,指腹轻轻划过金线,突然倒抽一口凉气:"西域古教。"他的声音发颤,"十年前我在漠北追毒贩,见过他们祭祀用的法袍。
这龙纹......"他抬眼时眼底泛着青,"是用活人的血掺金粉绣的,每道纹路里都封着怨魂。"
沈烬的指尖抵在案几上,指甲几乎要掐进木头里。
她想起地窟血池里黑影的嚎叫,想起晨雾里城墙上的影子,喉间的炭突然烧得更旺:"我要去御书房查前朝旧卷。"
"不行。"南宫烬猛地攥住她手腕,"御书房有林丞相的暗桩,你昨夜刚跟陛下从地窟回来,这时候——"
"阿烬。"沈烬反手握住他的手,"我沈家满门血书里写过,先皇临终前交给沈将军半块玉珏,说'见珏如见帝'。"她摸出袖中那半块从朝廷密探那里顺来的玉珏,在烛火下泛着幽蓝,"地窟里那黑影,是不是也握着另一半?"
南宫烬的手慢慢松开。
他望着她眼底跳动的火光,突然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苦涩:"小烬啊,你这脾气,倒真像当年在乱葬岗扒开我药箱找止血草的小丫头。"他从药囊里摸出颗红色药丸,"这是避毒丹,御书房的熏香里掺了迷魂草,你含着。"
同一时刻,承乾殿的烛火正被夜风吹得摇晃。
楚昭坐在龙椅上,指节敲着案几,声音像浸了冰:"再说一遍。"
朝廷密探单膝跪地,额角渗着冷汗:"近七日,有三人行迹可疑。
太医院的周少白,三日前子时进了禁书阁,待了两个时辰;尚食局的张妈妈,昨日午后用食盒带了东西出宫,回来时盒子轻了;还有......"他喉结动了动,"林相府的暗卫,前日黄昏在御花园跟个戴斗笠的人说了两句话。"
楚昭的目光突然冷得能刮下霜。
他抓起案上的茶盏,青瓷在掌心裂成碎片:"封锁御药房,周少白的药炉每味药都要过暗卫的手。
尚食局的张妈妈......"他指腹擦过碎裂的茶盏边缘,"查她老家有没有病着的亲人。
至于林相......"他突然笑了,像雪地里绽开的寒梅,"明日早朝,让他替朕拟道圣旨,宣萧景琰来楚国观礼。"
密探叩首退下时,殿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楚昭望着窗外的月亮,想起沈烬方才说"要去御书房"时眼底的光。
他摸出腰间的玄铁剑断刃,指尖沿着缺口缓缓划过,低声道:"你若敢让我再失一次......"
次日早朝的钟鼓刚响过,沈烬便扶着玉如意步出凤栖宫。
她今日穿了月白翟衣,鬓边只簪了朵珍珠攒成的琼花,远远望去像株沾露的玉兰。
经过校场时,突然听见剑鸣破空——正义侠女正持剑立在演武石前,剑尖挑着片飘落的银杏叶,衣袂翻飞如鹤。
"王妃。"正义侠女收剑入鞘,抱拳道,"昨日地窟里那邪道尊主,怕是在宫中埋了钉子。"她的声音像击磬,清越有力,"小女昨日查了六局当值记录,尚仪局这个月换了七拨宫女,其中三个的籍贯对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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