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溯是被疼醒的。
太阳穴突突跳着,像有把小锤子在敲。
他动了动手指,发现手腕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是泛黄的符纸,带着艾草味,正沿着经脉往胳膊上爬。
"醒了?"苏绾的脸出现在上方,镜片后的眼睛泛红,"别动,符纸镇着你经脉呢。"
他想坐起来,却被苏绾按住肩膀。
符纸突然发烫,星纹在皮肤下窜动,像一群急于出笼的萤火虫。
"我要去南疆。"他开口第一句话。
林昭刚端着药碗进来,手一抖,药汁溅在地上。
唐砚正检查仪器,闻言抬头:"南疆?
那地方早成废墟了。"
"当年孤儿院那场火。"陈溯盯着天花板,喉结动了动,"不只是为了抢残页。"他掀起袖子,星纹已经爬到小臂,闪着幽蓝的光,"我第一次感觉到星纹动,就是在火场里。"
苏绾的手顿在他腕间。
她记得三年前陈溯说过,那天他蹲在焦土里翻找院长遗物,突然掌心发烫,扒开瓦砾竟摸到块刻着星纹的碎玉。
"那里可能藏着你不敢面对的记忆。"她轻声说,指尖轻轻碰了碰他腕上的星芒。
陈溯转头看她,眼睛里有团火:"所以必须去。"
废墟比想象中更破。
断墙歪着,野草从瓦缝里钻出来,当年的"向阳孤儿院"木牌半挂在门上,漆皮掉得只剩"阳"字。
白璎用洛阳铲敲了敲地面,金属碰撞声闷得发沉:"地下有东西。"
陈溯蹲下来,指甲扣进砖缝。
星纹顺着指尖渗进土里,他闭眼——有冷意顺着经脉往上窜,像有人在地下拽他的手。
"这里。"他指了指第三块砖。
程野抽出军刀,三两下撬起砖块。
下面是块青石板,刻着扭曲的星图,和他体内的纹路一模一样。
"这是......"韩真扒着石板边缘,眼镜滑到鼻尖,"铭文说这里是'星引所',培养第一代引导者的地方。"
风突然大了。
赵烬的声音从断墙后传来:"你以为来这里能找答案?"他穿着月白长衫,手里转着那柄长戟,"我怕你会找到绝望。"
陈溯站起来,星纹在后背窜成一片。
苏绾握住他的手,掌心有符纸的温度:"别冲动。"
地窖比想象中深。
石阶往下,空气里飘着腐朽的味道。
最深处有个石棺,棺盖半开,露出一具干枯的尸体。
尸体胸口刻着星纹,和陈溯现在的位置分毫不差。
"这是你的前身。"赵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每个引导者都只能走到第七变。"他用戟尖挑起尸体的手腕,那里有道淡白的疤痕,"然后就会被星界吞噬,变成新的引路人。"
陈溯的手指在发抖。
他想起西北遗迹的壁画,想起星门后的巨影,想起赵烬说"你只是另一个棋子"。
"那我呢?"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我是不是也只是个失败品?"
赵烬没说话。
他转身走向石阶,长戟在墙上划出火星:"去看看吧,你要的答案在最下面。"
变故来得太快。
雷耀山的笑声像夜枭,从地窖入口处炸开:"陈溯,你以为躲到这儿就能逃?"他双臂缠着黑布,却有幽蓝星纹从布缝里钻出来,"我融合了星界之力,现在的我......"
他抬手就是一掌。
石棺被掀飞,陈溯被苏绾推开,撞在墙上。
碎石砸下来,白璎拽着韩真滚进角落,程野举枪瞄准——子弹打在雷耀山胸口,竟被星纹弹开。
"你们加速了星门降临!"雷耀山一步步逼近,双臂的黑布裂开,露出下面爬满星纹的肌肉,"等星门全开,这世界就是我们的!"
陈溯爬起来。
星纹在体内翻涌,他能听见血管里的轰鸣,像有千军万马要冲出来。
他想压制,可星纹反而更狂躁,顺着脖子往脸上爬。
"陈溯!"苏绾喊他。
他看向她。
她脸上沾着灰,手里攥着半张符纸——那是刚才镇他经脉用的。
他突然想起那天火场里,院长把残页塞进他手里,说:"真正的武道,不在先天,在凡人之心。"
"凡人之心......"他呢喃。
星纹突然静了。
像暴雨天突然停了雷,那些乱窜的光流顺着经脉归位,在掌心聚成一点,亮得刺眼。
雷耀山的掌风到了眼前。
陈溯没躲,他抬手,掌心的光突然炸开,像团小太阳。
雷耀山的瞳孔骤缩。
"你说得对。"陈溯盯着他,声音比星纹还稳,"星门会重启......"他往前一步,星火顺着指尖窜向雷耀山胸口,"但它不会属于你。"
雷耀山被撞飞,砸在石棺上。
陈溯弯腰捡起地上的残页——不知何时从怀里掉出来的,边角还留着当年火场的焦痕。
苏绾跑过来,握住他的手,掌心的符纸还带着温度。
赵烬的声音从石阶上传来,带着点笑意:"不错,这次撑过了第七变。"
陈溯抬头。
地窖顶端的裂缝里漏进光,照在他掌心的星火上,亮得人睁不开眼。
他能感觉到,星纹在体内流转,这次不是失控的灼烧,而是温暖的、属于他自己的力量。
星门重启的轰鸣,似乎从很远处传来。
但这一次,他不再是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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