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亚·星歌,四岁多,此时她正孤零零地站在一条陌生街道中央。
坚硬平坦的灰黑色地面延伸向远处,两旁是高大、方方正正、挤在一起的石头房子,窗户排列得像无数只呆滞的眼睛。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刺鼻的、混合着灰尘和某种燃烧物的怪味,沉重地压在舌尖。没有风,没有森林湿润的呼吸,没有脚下泥土熟悉的脉动,更没有契约生命之树那庞大、温暖、无处不在的古老回响。
她像是被硬生生从森林的怀抱里扯出来,丢进了一个巨大、冰冷、毫无生气的石头盒子里。
茫然像细小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这里是哪里?斯兰特大陆上绝没有这样的地方。那些从她身边走过的人,穿着奇怪紧绷的布料,步伐匆忙,投向她的目光如同粘稠的蜂蜜,粘在她身上,甩都甩不掉。那些目光里充满了惊奇、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仿佛她是一只迷路的、色彩过于艳丽的小鸟,突兀地落在了乌鸦群里。回头率,百分百。
啧,真麻烦。莉亚甩了甩浅金色的柔软发丝,决定不再理会那些陌生的视线。当务之急,是搞清楚方位。找一个能交流的智慧生命……唔,或者智慧植物也行。她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不远处街角一棵孤零零的、顶着稀疏叶片的树。那树形有点奇怪,树皮粗糙,但总归是棵树。
她迈开小腿,哒哒哒地小跑过去,努力踮起脚尖,小小的手掌轻轻贴在了粗糙冰凉的树干上。
——你好,能说话吗?——她在心底发出友善的问候。
过了几秒,一个迟缓、带着浓重睡意和困惑的意念,如同沉在水底的石头被拨动,慢悠悠地传递回来。——好……好……远道而来的小客人。有什么事?
——这里是哪里?——莉亚急切地问。
——这里是……伦敦。
伦敦?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莉亚努力在记忆里搜寻斯兰特大陆的地图,一无所获。她换了个问题:——那请问,这里离莫芬特森林有多远?
——莫芬特……森林?——老树的意念更加困惑了,甚至带了点歉意。——对不起,不知道……没听说过……
——没关系,还是谢谢你。——莉亚压下小小的失望,依旧维持着灵族的礼仪。——代我向树里问好。
——树里?——老树的意念猛地波动了一下,充满了纯粹的陌生和茫然。——对不起……不认识这棵树里的树……
不认识树里?!
莉亚像被一道无声的闪电劈中,小小的身体瞬间僵直。树里是森林之语,是树灵们共同信仰的自然之灵,是根脉深处流淌的歌谣!向树里问好,如同呼吸一样自然,是灵族与树木之间最基础、最本能的友好表达!这里的树……竟然不知道树里?
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带着刺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幼小的心脏。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稳住发颤的声音,问出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请问……这里是斯兰特大陆吗?
——这里是英国。
英国!
莉亚猛地抽回手,小小的身体晃了晃,脸色微微发白。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一万倍!不是空间上的迷路,而是……她可能,彻底掉进了另一个世界!一个没有树神、没有森林回响、连树木都茫然无知的世界!
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涌上。她迅速扫视四周,确认没有人特别靠近,立刻伸出双手,小小的手指在空中快速、精准地勾画起来。无形的能量从她指尖溢出,随着她的动作,一个半透明的、泛着淡金色微光的球形结界迅速成型,将她小小的身影笼罩其中,隔绝了外界的视线和声音。
结界内,莉亚深吸一口气,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她摊开小小的掌心,指尖凝聚起纯粹的金色光芒,开始在身前虚空中描绘一个更加复杂、更加玄奥的魔法阵。线条流畅,符文闪耀,蕴含着跨越空间的契约之力。
“以莉亚·月影·星歌之名,”她稚嫩的声音此刻带着不容置疑的庄重,清晰地念诵出古老的召唤咒语,“召唤我的契约守护者——卡利斯托斯!”
嗡!
金色的魔法阵骤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如同一个小型的太阳在灰暗的伦敦街头亮起。光芒中心,空间剧烈地扭曲、波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撕裂开来。紧接着,一声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龙吟,裹挟着远古的威严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焦灼,猛地从裂口中爆发出来!
巨大的阴影伴随着强风瞬间填满了结界内的空间。覆盖着圣洁白金色鳞片的庞大身躯,流畅有力的线条,以及那对收拢起来也几乎占据了大半个结界空间的巨大龙翼——圣阶光翼龙,卡利斯托斯,降临了!
强大的龙威如同实质般在狭小的结界内激荡,空气中充满了灼热的气息和淡淡的硫磺味。
“卡利!”莉亚仰着小脸,急切地呼唤。
庞大的龙首缓缓低下,那双熔金般的巨大竖瞳精准地锁定了她小小的身影。龙瞳深处,担忧和惊疑如同沸腾的岩浆般翻涌。它没有立刻回答莉亚的问题,反而极其紧张地上下扫视着她,确认她是否完好无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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