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股灭世洪流,再一次对撞。
宇宙,像一块被反复揉搓的黑布,在它们的角力下,扭曲,撕裂,露出背后那令人疯狂的,属于高维度的苍白底色。
舰桥里,死寂无声。
警报声早已在连绵不绝的系统崩溃中,变成了嘶哑的哀鸣,最后彻底中断。
只有应急灯投下的,惨白而摇晃的光,照着一张张失血的脸。
那场属于凡人的,疯狂的,胡搅蛮缠的戏剧,落幕了。
影帝们,耗尽了自己最后的一点光和热。
现在,轮到真正的鬼神,来清扫这个狼藉的舞台。
“咳……咳!”
胖厨子猛地跪倒在地,对着一个垃圾桶,吐出了一口酸水。
他不是受伤,他是……被掏空了。
刚才,为了给那道“龙息”注入最真实的“回锅肉”味道,他几乎把自己这辈子关于烹饪,关于家,关于贪吃的所有记忆,都榨干了。
他现在看着自己的手,甚至想不起来,酱油和醋,到底哪个是酸的。
他旁边的孙淼,情况更糟。
他蜷缩在控制台下,像一个被抽走了脊椎的软体动物,双眼无神地,看着自己的指尖。
那里,曾流淌出无数长着翅膀的乌龟和会飞的鱼。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脑子,像一块被擦得干干净净的黑板,连一条最简单的涂鸦都画不出来。
他失去了,一个艺术家最宝贵的,幻想的能力。
“舰长……”
孙淼的声音,轻得像梦呓。
“酒馆……它要死了。”
赵振宇没有回答。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舷窗前,看着那座正在一点点变得透明,消散的金色酒馆。
郑涛的报告,还在他耳边回响。
百分之九十的情感数据消耗。
百分之三的结构完整度。
那不是冰冷的数字。
那是他们用兄弟们的骨灰,搭起来的最后一座纪念碑,正在风化,倒塌。
“不。”
郑涛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冷静,而残酷。
“它已经死了。”
“在我们决定,用它去当‘演员’的那一刻,它就死了。”
“我们……亲手杀了它第二次。”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扎进了舰桥内每一个幸存者的心脏。
是的。
他们用兄弟们的灵魂当燃料,演了一出惊天动地的戏,成功地,把两个神仙的仇恨,拉回了彼此身上。
然后呢?
他们成了这场神仙打架中,离得最近的,也是最脆弱的……观众。
轰——!
一道暗红色的能量余波,像海啸一般,扫了过来。
天枢号的舰体,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一个被巨人踩了一脚的易拉罐。
舰桥的顶棚上,裂开了一道狰狞的口子,无数电火花像蓝色的蛇,疯狂乱窜。
“右舷三号区域能量护盾彻底失效!”
“船体结构强度下降至百分之四十!”
“警告!我们正在被卷入引力奇点!”
郑涛飞快地报出一连串噩耗。
“跑!”
一个年轻的导航员,从绝望中挣扎起来,扑向自己的控制台。
“舰长!下令吧!我们还有最后的备用能源!只要能跳跃一次!一次就行!”
“跳跃?”赵振宇缓缓地,转过身。
他脸上的疲惫,仿佛能凝成实质。
“往哪儿跳?”
他指了指窗外。
“左边,是‘作者’的修改权限,你跳过去,可能会被直接编辑成一坨太空垃圾。”
“右边,是‘净化者’的否定真理,你跳过去,可能会被当场论证为‘不存在’。”
“你告诉我,你选哪边?”
那个导航员,僵在了原地。
他的脸上,血色褪尽。
是啊。
当整个棋盘都在燃烧的时候,你一颗小小的棋子,能逃到哪里去?
绝望,像瘟疫一样,在死寂的舰桥里,重新蔓延。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浓烈,更加……理所当然。
他们打败了虚无,戏弄了神明。
他们已经做到了凡人能做的一切。
他们……没有牌了。
赵振宇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如同死灰的脸。
他没有再咆哮,没有再鼓劲。
他只是缓缓地,走回自己的舰长席,坐了下来。
他看着主屏幕上,那两个正在疯狂互相湮灭的光团,和那座在光芒中,即将彻底消失的酒馆。
他的眼神,很平静。
平静得,像一个看完了整场电影,等待字幕结束的,普通观众。
“郑涛。”
“……在。”
“把老马的吧台,最后那百分之三的结构数据,放大。”
郑涛愣了一下,但他还是执行了命令。
主屏幕上,出现了那张暗红色吧台的最后影像。
它已经残破不堪,表面布满了裂纹,仿佛随时都会碎裂成最基本的数据尘埃。
但它,还在。
它是整个酒馆的基石,也是最后一个,还没有彻底消散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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