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琰缓缓抬起眼睑。
他体内的虚弱刺痛依旧存在,识海中冰魄神珠传来的寒意也未曾消减。但当他迎上苏清雪那双深潭寒眸时,所有的不适仿佛都被一层无形的冰甲隔绝在外。他的眼神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却深邃如星空古渊,不起丝毫波澜。
“解惑?”林琰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在寂静的街道上传开,“苏大小姐盛情相邀,林某若是不去,岂非显得不识抬举?”
他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形成一个难以言喻的弧度,似笑非笑,带着一种历经万古沧桑的淡漠与倦怠。
“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如实质般落在苏清雪覆面的轻纱上,仿佛要穿透那层阻碍,“空口无凭。既是丹道切磋,当有彩头,方显诚意。苏家,拿什么来‘请’我解惑?”
苏清雪眼中寒芒微闪。林琰的反应,平静得过分,也直接得过分,完全超出了一个刚在底层挣扎出头的小修士该有的惶恐或狂傲。
“彩头?”她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林丹师想要何物?”
“简单。”林琰吐出两个字,语气平淡,内容却石破天惊,“三局两胜。若我侥幸能解开苏大小姐口中那几道‘奇丹’玄机,便请苏家丹堂,自今日起,退出飞云城南市丹坊份额,为期三年。若林某技不如人,解不开……”
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苏清雪身后那面如土色的苏家供奉,最终落回苏清雪脸上,缓缓道:“方才这二位如何要求于我,我便如何,向苏家丹堂赔罪。另外,玄丹阁自今日起,关门歇业。”
轰!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退出南市丹坊三年?那可是苏家丹药生意命脉所在,利润惊人!这赌注,是要剜苏家的心头肉!而林琰若输,不仅要当众磕头赔罪,还要搭上刚刚才展现出神迹的玄丹阁?这赌注,太大了!大到近乎疯狂!
玄丹阁老掌柜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
苏清雪覆面轻纱下的嘴角,似乎也微微绷紧了一瞬。她深深地看着林琰,那双寒潭般的眸子里,终于翻涌起一丝真正的波澜,是怒意,也是被彻底挑起的冰冷战意。
“好!”她吐字如冰珠坠地,清脆却寒意凛然,“林丹师快人快语!此赌,我苏家,接了!请!”
苏家丹堂。
此处与玄丹阁的古朴清幽截然不同。殿宇恢弘,雕梁画栋,处处彰显着财力与底蕴。巨大的丹炉浮雕盘踞在殿柱之上,炉火熊熊的图案仿佛随时会喷薄而出。空气中弥漫着浓郁驳杂的药香,数十名苏家丹师学徒穿梭其间,气氛肃穆而紧张。
正殿中央,早已清出一片空地,两排紫檀木椅分列左右,苏家几位气息沉凝的长老端坐其上,面色不善地盯着踏入殿门的林琰。苏清雪径直走到主位旁坐下,姿态依旧清冷孤高,如同冰雪雕琢的塑像。
“第一局,”一位苏家长老不等寒暄,直接开口,声音洪亮,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辨药!此乃我苏家古方‘九转回魂散’所需的一味核心辅药,药性奇特,极易混淆。请林丹师,辨其真名,详述其性!”
一名青衣侍者手捧一个盖着红绸的玉盘上前,揭开绸布。盘中并无完整药材,只有一小堆色泽暗沉、混杂着些许根须的粉末,散发出一股极其微弱、近乎难以捕捉的腥甜气息,混杂在殿内浓烈的药香中,几乎被彻底掩盖。
殿内苏家丹师们脸上都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这味辅药名为“蚀心草根粉”,其气味被苏家秘法特殊处理过,极其隐晦,且与数种常见低阶药渣气息相似。莫说分辨,能在如此驳杂的环境中捕捉到那一丝异样气息,都需要极强的神魂感知力。这第一局,就是要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个下马威!
苏清雪端起手边的灵茶,垂眸轻啜,仿佛眼前一切与她无关。
林琰的目光落在玉盘上,只停留了一息。
他甚至没有上前,没有嗅闻,只是平静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清晰响起:
“蚀心草根,阴湿之地伴腐骨而生,其粉暗沉,隐带血锈斑纹,腥甜入髓,非天然之味,乃以‘锁息散’秘法炮制,刻意压制其本源的‘蚀魂腐气’。此物性极阴寒剧毒,微量可麻痹心脉,过量则蚀魂腐骨,永世沉沦。古方‘九转回魂散’取其以毒攻毒、麻痹濒死之躯争取时间之效,然用量需精确至毫厘,否则回魂散即成索命散。苏家以此物混淆视听,倒是煞费苦心。”
死寂。
比在玄丹阁门口更彻底的死寂。
苏家那位出题长老脸上的冷笑彻底僵住,眼珠子瞪得几乎要凸出来。周围的丹师学徒们更是如同被掐住了脖子,满脸的难以置信。连苏清雪端着茶盏的手指,也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杯中的灵茶水面漾开一丝细微的涟漪。
他怎么可能知道得如此详细?连“锁息散”秘法和“蚀魂腐气”这种几乎失传的隐晦特性都一语道破?这已经超出了“辨认”的范畴,简直像是……他亲手炮制过此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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