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的铜锁扣上时,锦和正跪在金銮殿丹墀下,合欢簪在烛火里颤成一线银芒。皇帝将杨贵妃打入冷宫的诏书推至案边,明黄绢帛上的朱砂印未干,她却突然叩首,额角撞着冰凉的金砖:"陛下!锦和有冤!"
殿内寂静如夜。苏小满攥紧袖中的曼陀罗帕子,杜子美按在《山河志》上的手青筋暴起,唯有李白斜倚在廊柱下,酒葫芦口朝着殿外飘落的春雪。锦和抬头时,看见皇后锦绣扶着凤辇进来,翟衣上的凤凰纹在烛火中振翅:"锦和妹妹,陛下刚处置完贵妃,有话慢慢说。"
"慢不得!"锦和猛地扯下合欢簪,簪尖指着阶下的李白,"李白与与臣妾成亲几年有余,却从未有夫妻之实,锦和所求不多,他却连支像样的簪子都不肯刻!"她将那片碎银掷在龙案前,"陛下您看!这是他当年赌输的定钱,至今攥在臣妹袖中,可他......"
"锦和姑娘。"李白突然直起身,酒液从葫芦口溢出,在青石板上洇出暗痕,"男女之情,岂可逆强?"他的目光掠过她泛红的眼尾,落向殿外飘摇的酒旗,"你我本无婚约,谈何夫妻?"
这句话如冰锥砸在锦和心上。她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皇后锦绣的凤辇上。锦绣按住她颤抖的肩,珍珠披帛滑落时,露出腕上与锦和同款式的合欢玉镯:"妹妹息怒,李卿许是酒后失言......"
"失言?"锦和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哭腔,"他在戈壁说'怕刻坏簪子',如今却道'本无婚约'!陛下,臣妹恳请......"她深吸一口气,字字泣血,"恳请陛下下旨,准臣妹与李白......和离!"
殿内落针可闻。杜子美手中的《山河志》"啪"地掉在地上,苏小满的马鞭缠紧了裙带,唯有李白依旧握着酒葫芦,喉结滚动着咽下残酒,仿佛那三个字不过是风吹过檐角的铜铃。
"放肆!"锦绣皇后突然厉声道,凤钗上的东珠簌簌摇晃,"李卿是陛下亲封的待诏翰林,你怎可......"
"皇后娘娘不必多言。"锦和打断她,从袖中取出叠诗稿——全是李白醉后赠予旁人的风月句,"臣妾自知配不上诗仙,只求一纸和离,还彼此清白。"她将诗稿摊在龙案上,最上面那页墨字未干:"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皇帝看着诗稿上的狂草,又看看阶下对峙的二人,突然叹了口气:"锦和,朕知你查案有功,只是......"
"陛下无需为难。"锦和再次叩首,额头已沁出血珠,"若陛下不准和离,臣妾便......便削发为尼,永居终南山!"
李白终于抬眼看她,酒葫芦在掌心转出白霜。锦和迎着他的目光,从发髻上拔下那支刻着曲江柳影的簪子,狠狠掷在他脚边:"李白,这簪子还给你!从今往后,你浪迹天涯寻你的诗酒,我......"
"够了!"皇后锦绣突然扶起她,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疼惜,"陛下,锦和妹妹连日奔波劳苦,许是一时糊涂。臣妾带她回乾清宫歇息。"她替锦和拢好凌乱的发丝,指尖触到她耳后未干的泪痕,"傻丫头,男人的心......"
"姐姐不必劝我。"锦和挣开她的手,对着皇帝深深一拜,"臣妹心意已决,恳请陛下准臣妾归乡侍母,此生再不踏入长安半步。"说完,她转身就走,合欢簪落在地上的声音,像极了西域戈壁上曼陀罗花凋零的轻响。
李白弯腰捡起地上的簪子,指腹擦过歪扭的小人儿刻痕,酒葫芦突然从手中滑落,在空旷的大殿里滚出悠远的回响。殿外的春雪越下越大,将他没说完的话冻在舌尖——
"我不是无动于衷......是怕这双沾了酒的手,牵不住你要飞的风筝,我们终究所求不同。"
而坤宁宫的暖阁里,锦和望着铜镜中自己素白的脸,突然扯断了腰间的蹀躞带。银酒坛掉在地上,滚出颗被攥得发烫的曼陀罗干花,旁边皇后锦绣正展开一卷画轴,上面是多年前一个少年郎在曲江池捞起落水姑娘的场景,落款处题着极小的字:"醉中错认嫦娥影,误抱红妆当酒坛。"
"傻孩子,"锦绣用凤钗挑起画轴,"他当年为救你,可是呛了七口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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