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歌蕾蒂娅握矛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乌尔比安肩头的巨锚无声地嵌入合金地面——这位深海猎人初代领袖的眼中，第一次翻涌起近乎惊涛骇浪的震动。四位初生！海嗣生态链顶端的神明，执掌繁衍、进化、毁灭、终结的至高权柄者！她们从未同时对任何存在表露过兴趣，更遑论发出“邀请”！这已超越了谈判的范畴，这是对文明存亡天平最直接的干预！
博士体表的金红光纹因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明灭不定。他的意识深处，PRTS正疯狂解析着海嗣话语中蕴含的恐怖信息量，更与他在静滞场最后时刻“看到”的景象重叠——妮姬世界方舟底层，那冰冷运转的中央AI阿尼克；泰拉地壳深处，萨卡兹魂灵熔炉中翻腾的源石之海；以及锈铁之心被来自两个世界的本源规则共鸣撕碎的瞬间！初生们要见的，恐怕不仅是博士。她们要见的，是那个同时嵌入了源石计划烙印、终局规则碎片，并短暂连通了妮姬世界秩序核心的“怪物”！
“为什么？”博士的声音仿佛砂纸摩擦金属。
鲎壳海嗣掌心那枚包含斯卡蒂与幽灵鲨虚影的卵状物轻轻飘起，悬浮至博士面前：“因为‘母亲们’……看到了‘可能性’。锈铁之心的湮灭，非战之功，而是规则层面的‘纠正’。您以自身为引信，点燃了两个濒死世界最后的‘真实’，烧穿了舒恩嫁接的虚妄。这是‘母亲们’未曾计算的路径。”它的复眼幽光扫过枯萎的菌毯与僵立的海嗣，“这些孩子停止啃食，并非臣服，而是‘母亲们’需要它们……等待一个答案。一个关于‘火种’与‘鲸落’的答案。”
卵状物在博士面前无声碎裂。斯卡蒂与幽灵鲨的虚影化作两道流光，一道是冻结万物的青蓝，一道是癫狂灼热的猩红，倏然没入博士的眉心！
“呃啊——！”博士闷哼跪地，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在意识中炸开：斯卡蒂以巨剑劈开古老海渊之门时，血脉与剑锋一同燃烧的决绝；幽灵鲨用链锯撕碎哀嚎尖碑投影时，对抗精神污染发出的疯狂尖笑；还有沉眠之涡最深处，四道横亘如星河的古老意志投来的、冰冷而探究的“注视”……
“通道坐标……已烙印。”鲎壳海嗣的身体开始如沙堡般溃散，“当您准备好直面‘母亲们’的疑问……深渊之眼，自会为您指引归墟之路。”
海嗣化作一滩粘稠的蓝黑色液体渗入菌毯，再无痕迹。通道内只剩枯萎的脉络、僵死的怪物，以及三个被“四位初生”之名重压得几乎窒息的凡人。
歌蕾蒂娅的矛尖微微颤抖：“四位……这根本不是谈判。这是审判。”
乌尔比安沉默地拔出嵌入地面的巨锚。蒙面布料下，传来他低沉如深海潜流的声音：“也可能是葬礼。我们的，或者……她们的。”他看向博士，冰锥般的目光穿透那双异色瞳，“你体内流淌着两个世界的‘错误’与‘终局’。对初生而言，你本身就是一个值得解剖的‘答案’。”
博士支撑着剧痛的身体站起，体表金红光纹明灭不定，斯卡蒂的寒寂与幽灵鲨的狂躁仍在神经中冲撞。他望向通道尽头，深渊之眼巨城的轮廓在能量护盾重新充盈的光芒中若隐若现，更深处，那片名为“沉眠之涡”的终极黑暗仿佛已向他张开了巨口。
四双眼睛。四道横跨亘古的意志。她们要的，不是妥协，而是文明的底牌与终途的真相。
“那就……”博士的声音在死寂的通道中回荡，带着非人的金属共振与孤注一掷的嘶哑，“去告诉她们。告诉那些‘母亲们’——”
“祭品，已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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