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牵着梅兰”柔软的小手,走在自家花园里铺着鹅卵石的小径上。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和远处厨房飘来的食物香气。小梅兰另一只手拿着他给的糖人,小口小口地舔着,脸上带着满足又有点羞涩的笑容,偶尔偷偷看他一眼。
流云看着她,心里那份最初的惊涛骇浪般的怀疑,在父母无微不至的关爱和这“岁月静好”的包裹下,已经变得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遥远。他甚至开始说服自己:也许…也许那真的只是一场噩梦?毕竟,眼前的一切都如此真实。父亲教导他练功时掌心传来的粗糙和温度,母亲为他擦汗时指尖的温柔,还有这小梅兰身上淡淡的、属于孩童的干净气息…
“流云哥哥,”小梅兰忽然停下脚步,仰着小脸,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爹爹说,等我们长大了,我就可以一直住在你家了,是真的吗?”
流云的心猛地一跳。这句话本身没有问题。但问题在于…说话的方式和眼神!
他认识的梅兰,绝不会用这种充满依赖和憧憬的、软糯的童音说出这样的话!真正的梅兰,即使在他们最艰难的时候,眼神里也永远带着一种坚韧的、近乎执拗的独立。她的语气总是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冷静和务实,绝不会是这种不谙世事的天真憧憬!
而且…流云的视线下意识地落在小梅兰挽起袖口的手腕上。那里光洁细腻,没有任何伤痕。但流云清晰地记得,梅兰左手腕内侧有一道浅浅的、月牙形的疤痕,那是他们刚逃出来不久,在荒野中为了争夺一个发霉的馒头,被一个凶狠的老乞丐用石头划伤的!那是他们苦难开始的印记之一!
眼前这个梅兰,完美无瑕,如同精心雕琢的玉娃娃,却唯独缺少了那份刻骨铭心的、属于他和真实梅兰共同的烙印!
假的!这个认知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流云心中那层自我安慰的迷雾,将残酷的真实赤裸裸地展现在他面前。
家是假的!父母是假的!眼前这个“未婚妻”也是假的!
只有那个充满毒雾、妖兽、随时可能丧命的森林才是真的!那个和他一起在泥泞里打滚、在刀口舔血、会骂他“笨蛋”也会在寒夜里给他裹紧破毯子的梅兰,才是真的!还有那个强大的、神秘的、此刻可能同样陷入绝境的灵悠!
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流云的心!梅兰!真实的梅兰怎么样了?她是不是也陷入了这样的幻境?她能不能识破?她会不会…已经遭遇不测?还有灵悠…他们三人此刻,是不是正被那些恶毒的藤蔓缠绕,成为待宰的羔羊?!
想到梅兰可能面临的真实危险,流云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他可以沉溺在这虚假的温暖里,假装一切都好,但真实的梅兰呢?那个与他相依为命十几年的伙伴、道侣,此刻可能正在真实的毒林中痛苦挣扎,甚至…死去!
不!他不能!他不能为了这虚幻的泡影,放弃真实存在的、需要他的伙伴!
“兰儿…”流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他蹲下身,平视着小梅兰纯净无垢的眼睛,最后一次贪婪地看着这张酷似梅兰的小脸,仿佛要将这虚幻的美好刻进灵魂深处。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带着无限的眷恋和不舍,摸了摸她的头发。
小梅兰不明所以,只是甜甜地笑着:“流云哥哥?”
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模糊了流云的视线。巨大的痛苦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知道,这一刀下去,斩断的不仅是幻境,更是他此生再也无法触及的、失而复得的父母之爱,是这个他渴望了十年的、完整的“家”。
“爹…娘…对不起…”他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尖上剜下来的肉,“儿子…不孝…”
他猛地站起身,背对着小梅兰,不再去看那张让他心碎的脸。属于成年流云的凶悍和决绝,在这一刻彻底压倒了孩童的软弱和对温暖的无限眷恋!
“锵——!”一声清越的刀鸣,并非真实,却在他意念中轰然响起!他手中并无刀,但属于引体境巅峰的土玄炁在他小小的身体里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运转起来!一股开山裂石的惨烈气势,竟从他这稚嫩的身躯上轰然爆发!
“裂地劈——!!!”
一声混合着无尽痛苦、绝望和最终决断的咆哮,撕裂了花园的宁静!流云双手虚握,仿佛擎着一柄无形的巨刃!一道虽然虚幻、却凝聚了他全部意志和灵魂力量的土黄色巨大刀芒,带着斩断一切虚妄的决绝,并非斩向敌人,而是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狠狠劈向他最无法割舍、最亲爱的人——他身后那座温暖宅邸的方向!那里有他“父母”慈爱的身影!
“云儿?!” 仿佛听到了父母惊愕、不解、痛心的呼唤在远处响起。
轰——!!!
巨大的刀芒斩落!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如同镜面破碎般的清脆裂响!被刀芒触及的温暖宅邸、明媚花园、甚至身边一脸茫然惊恐的小梅兰…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阳光变得支离破碎,鸟鸣戛然而止,食物的香气化为腐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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