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曾经澄澈如冰湖的眼眸，此刻只剩下被极度痛苦和绝望蹂躏后的、无法聚焦的浑浊。瞳孔涣散，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无法穿透的寒雾，里面再也倒映不出任何景象。
她的目光茫然地向上，越过林小璃的下颌线条，似乎想要触及某种存在，却最终连眼前这张被黑发半掩、覆盖古玉的面容都看不真切。只有一片模糊、冰冷又莫名让她心脏微微一紧的……暗色轮廓。
林小璃暗红的眼瞳深处，那片冻结的死寂冰面上，极其缓慢地……泛起了一丝涟漪。
很淡，但确实存在。
像是一块冰投入了绝对的死寂深潭，虽然很快沉没无声，却终归让那亘古不变的死水有了一瞬的变动。
“唔……”叶晓晓又发出一声模糊的痛哼，眉头因为某个瞬间加剧的、来自灵魂深处的抽痛而紧紧拧了起来，像一朵被揉皱的冰霜花。
林小璃按在她后心注入力量的手依旧纹丝不动，但另一只按在她脸颊上的暗红指尖，却动了。
不再是笨拙的擦拭。
那涂着诡异暗血色指甲的指尖，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与她周身死寂气质格格不入的极轻柔的力道，缓缓地、缓缓地落在了叶晓晓紧蹙的眉心之间。
冰凉的指腹，带着一丝微弱却不容置疑的沉寂意志，缓慢地、一点点地，抚平了那道拧紧的深痕。
她动作得很慢。
仿佛生怕自己那足以湮灭一切的力量，会一不小心弄坏了这脆弱的瓷器。
指腹描摹过那道褶皱的弧度，力量收敛到极致，只剩下一种近乎虔诚的安抚。
当那道深痕终于在她的指尖下彻底舒展，变回一片平坦却苍白的肌肤时。
林小璃暗红的眼眸深深地看着叶晓晓那双依旧涣散无神、充满浑浊痛楚的冰蓝色眼睛。
然后，她覆盖着古玉面具的脸，朝着叶晓晓的方向微微压下了几寸。
距离近得彼此的呼吸都隐约可闻。
她那冰冷的唇瓣，几近贴着叶晓晓被汗水和血渍浸透的额发边缘。
一个极其低沉、带着胸腔共鸣、揉碎了所有冰棱、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沉寂与一丝奇异的笃定的声音，清晰地、如同在神魂中烙印般响起：
“看着我。”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拒绝的重量和一种奇异的锚点般的力量。
“只能看着我。”
她顿了顿，唇瓣间呼出的气息拂过叶晓晓滚烫一片的额角肌肤，那气息带着令人安心的冰冷沉寂。
“别的……都忘掉。”
每个字，都像一枚钉子，钉进混乱与黑暗的边缘，强行划出一小片安全的、独属于她的沉寂领域。
这句话，似乎耗尽了她最后一点“人情味”的表达力气。
说完之后，林小璃不再言语。
她重新坐直身体，恢复了那种抱着珍宝般的姿势。按在后心的手继续稳定输出着那股庞大而精细的沉寂力量。
按在叶晓晓脸颊上的暗红指尖也收了回来，似乎准备回到之前的“守护”状态，只是离开前，指腹似乎无意地在叶晓晓苍白的下唇那微微干裂的纹路上，极快地、蜻蜓点水般地蹭了那么一下。
然后，她再次隐入那片垂落的黑发阴影之中，暗红的眸子也重新低垂下去，凝固在叶晓晓心口处那片被力量抚平的微光之上。
仿佛刚才那个带着奇异的命令与呵护意味的瞬间，那个笨拙抚平眉心的举动，那点细微的、可能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触碰……都只是这片死寂空间里，一丝微不足道的、如同幻觉般的暖色涟漪。
叶晓晓涣散的瞳孔里，倒映着那片模糊的、覆盖着古玉的暗色轮廓。
眉心处那点被温柔抚平的触感犹在。
“看着我……”
“忘掉……”
这几个字像带着魔力的符咒，在她混乱、充斥着痛苦和绝望风暴的识海深处，短暂地劈开了一道裂隙。
那绝对的死寂力量，既是稳固她生命的基石，又像一层无形的壁垒，将她与外界所有的、包括那份沉重的绝望都隔开了。
她的意识仿佛在一片冰冷的黑暗海底沉沉浮浮，唯一能感知到的存在感来源，就是那个抱着她、力量强大到令天地都俯首、却又笨拙地为她抚平眉心的……暗影。
她极度的疲惫和痛苦并没有减轻多少，透支的灵魂像被碾碎过一遍。
但在那道低沉的命令和这片绝对的沉寂庇护下，一股深沉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倦意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视野彻底模糊。
那点微弱的意识光点，放弃了挣扎，放弃了思考，只是遵循着那个唯一能感知到的、“安全”的方向，如同迷途的船只缓缓驶向灯塔。
最后一丝神志沉溺于那片环绕着她的、冰冷却安全的沉静黑暗中之前，她模糊地想着……
好像……只有这里……
叶晓晓眼睑阖上，呼吸变得悠长而微弱，仿佛沉入了没有梦境的安眠。
感应到她彻底放松下来的气息，那环绕着她的沉寂力量似乎也微微放轻了一丝分量，仿佛连这绝对的力量都在下意识地……为她放轻了脚步。
林小璃依旧安静地抱着她，如同守卫着一颗在死寂中沉眠的种子。
她周身那足以让元婴都颤栗的死亡沉寂气息，在包裹着怀中少女时，却悄然流淌出一种无法言喻的……厚重暖意。
如同冻结了亿万载岁月的永冻层核心，并非没有温度，只是那份厚重足以让任何靠近的温暖都显得渺小……直至此刻，它小心翼翼地……暖着这一捧微弱的星火。
那覆盖着古玉的耳廓，在垂落的发丝深处，似乎比刚才……更红润了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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