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核心区,死寂如同凝固的冰。乳白色的光流依旧在“创生之泉”的庞大结构上缓缓流淌,却再难驱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光芒温柔地拂过冰冷的金属地面,拂过覆盖着“流银晶”装甲、如同银色巨兽般沉默的“归乡号”,拂过两个紧挨着的维生槽——一个蓝光沉寂,一个绿芒稳定,却都浸泡在无声的悲伤里。
维生槽中,李维赤红的双眼依旧死死盯着叶红菱消散的虚空,瞳孔深处燃烧着冰冷的火焰,那火焰之下,是足以将灵魂冻结的深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惨白,指甲在掌心刻下深痕,渗出的血珠混入维生液,晕开淡淡的红。叶红菱最后传递的冰冷坐标——“初始实验室”,如同淬毒的尖刀,一遍遍刮过他的神经。摧毁它!这个意念不再是命令,而是从骨髓里渗出的、带着血腥味的执念。
苏清雪蜷缩在蓝色的修复液中,身体微微颤抖,仿佛仍未从那海量信息烙印的冲击中缓过神来。颈间的晶体沉寂着,唯有机械臂接口深处,那点幽蓝光晕极其微弱地搏动,如同风中残烛,回应着叶红菱最后的嘱托与消散的余温。带大家回家…这个承诺,此刻重逾千钧。
控制室内的空气沉重得能拧出水来。墨衡瘫在主控椅上,小脸埋在沾满机油和泪痕的掌心,瘦弱的肩膀无声地耸动。扳手如同一尊被怒火烧红的铁像,站在舷窗旁,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外面那片被“创生之泉”光芒照亮的、空旷而死寂的金属空间,牙关紧咬,腮帮肌肉贲张。老疤坐在辅助控制台前,布满老茧的手掌覆盖在冰冷的控制面板上,独眼低垂,盯着光幕上代表“归乡号”引擎待机状态的那个稳定蓝点,沉默得像一块亘古的礁石。通讯回路里,只有小玲压抑到极致的、细微的抽气声。
“创生之泉”的能量场回落到了稳定的基础水平,那浩瀚无边的生命潮汐平息了,只留下低沉的嗡鸣作为背景。空气中,那些细微的、如同萤火虫般的能量余烬,也终于彻底消散,融入光芒,再无痕迹。
时间,在巨大的悲痛和冰冷的坐标面前,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
“咳…”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惊雷般打破了死寂的咳嗽,从李维的维生槽中传来。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赤红的双眼终于从那片虚无中挪开,目光扫过苏清雪的维生槽,扫过控制室内沉默的三人。那眼神里,所有的狂乱和崩溃都被强行压下,沉淀下来的,是如同万载玄冰般的冷静,以及一种近乎非人的、燃烧着毁灭意志的决绝。
“开门。”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扳手猛地转过身。
“老大!你的伤…”
“开门!”李维重复,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铁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他不再看任何人,双手撑住维生槽布满裂纹的内壁,身体发力,试图站起来。后背的伤口在凝胶下发出细微的撕裂声,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墨衡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李维那如同从血泊中爬出的修罗般的侧影,心中剧痛,却不敢违抗。她颤抖着手,按下了李维维生槽的解锁按钮。
嗤——
气压平衡声中,舱盖滑开。绿色的维生液退去。浓烈的血腥味和消毒水气味混合着逸散出来。
李维的身体晃了一下,后背狰狞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新生的肉芽边缘渗着血丝。但他硬生生站稳了,甚至推开了扳手伸过来搀扶的手臂。他赤裸着上身,只穿着维生裤,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新旧伤痕,肌肉线条在虚弱中依旧紧绷如铁。他迈出维生槽,赤脚踏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每一步都留下一个带血的脚印。
他没有走向苏清雪,没有走向控制台,甚至没有看一眼那宏伟的“创生之泉”。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穿透了巨大的舷窗,死死钉在那艘崭新的、散发着强大能量波动的“归乡号”上。
“引擎…预热。”李维的声音依旧嘶哑,却无比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钢铁的意志,“护盾…充能。”
“目标…”他缓缓抬起手,染血的指尖指向舷窗外那片深邃未知的黑暗虚空,指向灵魂深处那个冰冷的坐标烙印,“…初始实验室。”
命令下达,没有任何解释,也不需要解释。叶红菱用最后的存在换来的信息,就是唯一的航标。摧毁它,是告慰,是复仇,也是通往归途必须踏碎的障碍!
扳手魁梧的身躯猛地挺直,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狂暴的战意取代,他用力捶了一下胸膛,发出沉闷的声响:“是!老大!”他不再废话,转身大步冲向引擎控制区,步伐沉重而坚定。
老疤的独眼中精光一闪,布满老茧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飞快操作起来,沉稳的声音在控制室响起:“引擎预热序列启动…护盾核心充能…能量回路监控上线…武器系统待命接入…”
墨衡看着李维那布满血污、却挺直如标枪的背影,又看了看光幕上代表苏清雪维生槽的微弱蓝光,心中充满了忧虑和不舍。她张了张嘴,想说苏清雪还需要这里的能量,想劝李维再等等…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李大哥…清雪姐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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