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勒的目光锐利起来，他问道：“最近有没有其他‘巨人’路过？或者不同寻常的动静？在你们这里，或者其他‘窝’附近？”
老矮人皱紧了眉头，脸上的沟壑更深了。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调动着迟钝的记忆。
周围的矮人也互相交换着茫然的眼神。
“没有‘巨人’。”老矮人最终肯定地说，“很久，很久没有了。至于动静，”
他抬起短杖，指向王庭核心孤矛的方向，浑浊的眼中带着一丝本能的恐惧，“那里，一直有‘声音’。更大的‘声音’，最近，好像更吵了？像生锈的巨轮在转动，在摩擦……”他形容得模糊不清，但那话语中透出的不安感却无比真实。
更大的声音？生锈巨轮的转动与摩擦？
米勒的黑瞳深处，仿佛有冰冷的火星一闪而逝。
他不再多问，对着老矮人微微颔首：“感谢你的指引。”
他需要的信息已经足够——多个矮人遗民村落的存在，意味着可能有更多的线索碎片，而王庭核心区域近期异常的“动静”，则像黑暗中的灯塔，清晰地指向了他的目标，以及……可能正在那里发生着什么的存在。
米勒最后看了一眼那尊在污浊空气中沉默伫立的万机之神石像，又扫过这片依靠“神恩”苟活的矮人洼地。
这里不是终点，只是地图上一个标注着诡异平静的节点。
他紧了紧风衣的领口，拄着手杖，转身，毫不犹豫地再次踏入那片蠕动、呻吟、散发着死亡甜腥的暗红丘陵，身影迅速被浓重的锈蚀雾气吞没。
洼地中，矮人们依旧站在原地，浑浊的目光追随着他消失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见一丝痕迹，才缓缓地、麻木地重新开始他们日复一日的生存活动，如同生锈齿轮上，微不足道的尘埃。
离开那片被诡异“恩典”笼罩的洼地，米勒的身影重新没入蠕动、呻吟的暗红丘陵。空气似乎比之前更加粘稠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掺了铁屑的凝胶，刮擦着早已不堪重负的喉咙。远处孤矛的轮廓在锈蚀雾气中时隐时现，冰冷依旧。
他绕过一处如同巨兽脊椎般拱起的巨大管道残骸，脚下的晶层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异常刺耳的金属刮擦声。
米勒瞬间抬头，灰暗的瞳孔锁定目标。
一只畸形的鸟。
它比鸽子略大，但身体结构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
原本覆盖羽毛的地方，生长着参差不齐、锈迹斑斑的铁片，像破碎的鳞甲。
翅膀扇动时，发出生涩铰链般的“嘎吱”声，几片锈蚀的铁羽脱落下来，打着旋坠入下方蠕动的晶层。
它的头部尤其可怖，一只眼睛是浑浊的黄色，另一只则完全被暗红的结晶体取代，闪烁着病态的红光。
尖锐的喙部布满了锈蚀的孔洞，正滴落着粘稠的、带有金属腥气的暗色液体。
它显然发现了米勒，被锈铁侵蚀的疯狂本能压倒了残存的鸟性。
它发出一声如同生锈铁片摩擦的嘶鸣，猛地收拢畸形的翅膀，如同一个失控的、带着尖刺的金属秤砣，朝着米勒的头颅俯冲下来！速度极快，带起一股污浊腥风。
米勒眼神冰冷，没有闪避。在那锈铁怪鸟俯冲到最低点的瞬间，他握着杖剑的手腕微不可察地一抖！
“嗤！”
一道细微却凌厉的破空声响起，快到几乎看不见轨迹。
俯冲的怪鸟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在距离米勒头顶不到半米的地方轰然解体！
不是被斩断，而是仿佛被一股无形的、精准至极的力量从内部瞬间瓦解！
锈蚀的铁羽、破碎的金属骨片、粘稠的暗红污血和蠕动的锈蚀结晶体，如同被砸碎的劣质陶罐般四散迸溅！
“啪嗒…噗嗤…”
污秽的碎片和粘液大部分砸在蠕动的晶层上，发出腐蚀的滋滋声，被贪婪地吸收。一小部分溅向米勒，被他风衣上瞬间腾起的微弱净火气焰“滋啦”一声烧成青烟。
米勒的目光没有在怪鸟的残骸上停留，而是落在了其中最大的一块暗红色“肉团”上——那是怪鸟胸腔的核心部分，被锈蚀得几乎看不出原貌，但此刻，这块污秽的肉块中，正透出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执拗的幽蓝色光芒。
那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在浓郁得化不开的暗红锈蚀中顽强地闪烁着，努力抵抗着周围污秽的侵蚀和同化。
米勒眉头微蹙，迈步上前，杖剑的尖端精准地挑开覆盖在那点蓝光上的粘稠污物和锈蚀金属碎片。
暴露出来的，是一个核桃大小、表面布满龟裂细纹的浑浊水晶球体。
它本身似乎也受到了锈蚀的污染，内部不再是纯净的蓝光，而是夹杂着丝丝缕缕如同活物般的暗红锈色，两者正在球体内部激烈地对抗、消磨。
那幽蓝的光芒，正是这对抗中迸发出的最后抵抗。
在这片绝望的死地，这一点点如同风中残烛般的魔法灵光，是如此突兀，又如此孤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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