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雪下得毫无预兆，铅灰色云层像被撕碎的棉絮，将细小冰晶簌簌抖落在人间。沈星河裹着厚重的羽绒服缩在教室后排，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窗，寒气透过玻璃渗入皮肤，却压不住体内翻涌的灼热。粉笔划过黑板的沙沙声混着后排男生的窃窃私语，在他混沌的意识里搅成一团乱麻。他努力想要集中注意力，可眼前的板书却渐渐模糊成一片虚影，喉咙像被砂纸磨过般刺痛，每吞咽一下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鼻腔里充斥着教室特有的油墨味和消毒水气息，混合着他逐渐加重的呼吸，让整个空间都变得压抑而窒息。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让自己清醒些，可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剧痛却越来越强烈。窗外的雪粒子不断砸在玻璃上，留下细小的水痕，他望着那些蜿蜒的痕迹，意识却不受控制地飘远，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某个模糊的记忆角落。
窗外的雪粒子不断砸在玻璃上，留下细小的水痕。沈星河盯着那些蜿蜒的痕迹，忽然想起上周和江野在操场打雪仗的场景。那时少年银灰色的头发落满雪花，笑起来虎牙在阳光下闪着光，雪球砸在他后背时，带着温度的笑声穿透了厚厚的棉衣。此刻回忆起那个画面，他却觉得浑身发冷，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校服袖口的线头。袖口的布料已经被他磨得有些起球，露出里面浅色的内衬，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他的不安与脆弱。他试图从回忆里汲取一丝温暖，可现实的寒意却如潮水般涌来，将他彻底淹没。记忆不受控制地蔓延，他想起和江野在图书馆共享耳机听歌的午后，江野耳机里传来的音乐混着他偶尔的哼唱，在安静的图书馆里编织成独属于他们的旋律；想起江野在运动会上为他加油时挥舞的荧光棒，在人群中格外耀眼，那抹亮色仿佛照亮了他整个世界。每一个片段都像锋利的刀片，在他滚烫的皮肤上划出细微的伤口，疼痛与甜蜜交织，让他在恍惚中更觉难受。
放学铃声响起时，他踉跄着起身，书包带子从肩膀滑落也浑然不觉。走廊里人潮涌动，此起彼伏的谈笑声像涨潮的海水将他淹没。他靠着墙一步步挪动，羽绒服蹭过墙面发出窸窣声响，仿佛是他微弱的求救信号。直到撞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薄荷烟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沈星河？”江野皱着眉扶住他摇晃的身体，指尖触到对方肩膀的瞬间，察觉到异常的滚烫，“脸色这么差？”少年将篮球夹在腋下，银灰色挑染的头发垂在额前，深褐色眼眸里盛满担忧。他今天穿着黑色连帽卫衣，拉链半开着，露出里面印着游戏角色的白色T恤，衣角还沾着体育课上蹭到的草屑。卫衣袖口因为长期使用，边缘已经微微卷起，露出小臂上几处淡粉色的旧疤痕，那是他为沈星河出头时留下的印记。江野的运动鞋边还沾着操场上的积雪，融化的雪水在地面洇出深色的痕迹，而他此刻完全顾不上这些，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沈星河苍白如纸的脸上。他注意到沈星河眼下青黑浓重，嘴唇干裂起皮，呼吸间还带着异常的灼热气息，这些细节无一不让他心头警铃大作。
沈星河抬头，眼前的江野像是浸在雾气里，声音也变得遥远：“我没事……”话没说完，双腿一软就要往下倒。江野眼疾手快地揽住他的腰，触到他滚烫的皮肤时，心里猛地一紧。少年身上带着不正常的灼热度，呼吸间喷出的热气带着腥甜，混着羽绒服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那股腥甜的气息让江野心头一颤，记忆中只有在沈星河受伤时，他才闻到过类似的味道，此刻的异常让他的担忧瞬间翻涌。他想起上个月沈星河不小心被实验器材划伤手指，鲜血滴在课桌上的画面，那时他也是这样紧张地攥着沈星河的手，用纸巾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伤口，生怕弄疼他。而现在，沈星河虚弱的模样让他既心疼又自责，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他的不对劲。
“烧得这么厉害还硬撑？”江野的声音带着少见的严厉，篮球“咚”地滚到墙角也顾不上捡。他不由分说地把沈星河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感受到对方身体的重量几乎全部压过来，“去医院。”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手臂紧紧环住沈星河的腰，生怕他再次摔倒。江野的手掌隔着厚厚的羽绒服，依然能感受到沈星河身体的颤抖，那细微的震动仿佛也传递到了他的心里，让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一边扶着沈星河往前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最近的医院路线，额头上不自觉地渗出细密的汗珠。路过教室门口时，他瞥见沈星河课桌上凌乱的书本，还有半瓶没喝完的矿泉水，这些细节让他更加心疼这个总是默默坚持的少年。
沈星河迷迷糊糊地摇头：“不去……我想回家……”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带着浓重的鼻音，像只受伤的小动物。滚烫的呼吸透过毛衣灼着江野的皮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记忆突然闪回上个月，江野发烧时也是这样倔强，宁可在天台上吹冷风也不肯去医院，最后还是他连哄带骗才把人拽去诊所。那次沈星河守在诊所整整一下午，看着江野输液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对方的手背，试图传递一丝温暖。此刻角色互换，江野才深刻体会到当时沈星河的焦急与心疼。他想起沈星河给他买退烧药时，在药店柜台前仔细询问店员各种药品功效的模样，那份认真让他当时心里泛起异样的情绪。他还想起沈星河在他发烧时，特意回家煮了清淡的粥，小心翼翼地吹凉后喂给他，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而现在，他只希望沈星河能快点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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