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玉碎烬·故人寒
污血泼溅!如同地狱孽海倒倾!
温热的、粘稠的、裹挟着脏腑碎块浓烈腥气的秽物,狠狠泼溅在青玉扁盒光滑的壁面!泼溅在周砚白月白直裰的前襟!泼溅在他托着玉盒、骨节分明的手背之上!
那清冽如冰魄的梅雪寒香,瞬间被这滚烫腥臊的污秽洪流粗暴地吞噬、覆盖!如同最纯净的雪原被泼上滚沸的岩浆!刺鼻的酸腐、浓烈的药气、铁锈般的血腥混杂着梅雪残存的最后一丝清寒,在殿内死寂的空气中爆裂、冲撞、绞缠!形成一股令人窒息作呕的、如同腐尸浸泡在药缸里的诡异恶臭!
周砚白托着玉盒的手猛地一震!那温润如玉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裂开一丝缝隙——惊愕!痛惜!如同珍藏百年的古卷被泼墨玷污!那月白的衣襟如同被强行撕开的伤口,迅速被墨绿粘稠的污血浸透、晕染!粘稠的血浆顺着他修长的指节蜿蜒滑落,滴在冰冷光洁的青金石地砖上,发出“嗒…嗒…”的闷响,如同垂死心脏最后的搏动。
他下意识地想抽手!想避开这灭顶的污秽!但那只玉盒——那方承载着江南初雪梅魂的贡品——却被沈惊澜痉挛僵抠的手指死死抓住!如同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指甲深陷在玉璧刮出的血痕里,指节因用力而扭曲发白!污血正顺着玉盒的弧度、顺着她僵抠的手指缝隙、如同贪婪的蛭虫般向下蔓延流淌!
殿内死寂!如同被投入冰窟的火山!所有的混乱、挣扎、嘶嚎都被这泼天的污秽强行冻结!连窗外狂风的呜咽都似乎在这一刻屏息!
唯有黄院正手中那根悬停在沈惊澜眉心寸许的银针!针尖!在殿内幽光下!依旧闪烁着一点冰冷刺目的、如同地狱引魂灯般的寒星!
“哐当——!”
一声沉重刺耳的碎裂巨响!如同惊雷炸破冰面!
是长公主!
她一直捻在指尖、沾染了玉屑的寒梅花苞!在她骤然收紧的指骨间!被那枚赤金护甲尖锐的尖端!硬生生!碾!碎!了!
惨白的花瓣混合着细碎的玉屑粉末!如同被揉碎的魂魄!无声地飘落!跌入她胭脂红宫装冰冷的裙裾褶皱深处!
“拖下去——!”长公主的声音如同淬了万载寒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带着刮骨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皇权威压!她甚至没有再看那污秽的中心一眼!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直刺殿门方向!“污秽不堪!秽乱宫闱!即刻——挪入冷泉殿偏厢!无旨——不得擅出!”
“冷泉殿”三字如同冰锥!狠狠凿入殿内每一个人的耳膜!那是宫中处置染病或犯禁宫人的地方!阴冷潮湿!终年不见天日!无异于活死人墓!
架着沈惊澜的仆妇浑身一凛!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中!铁钳般的手臂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不顾一切地要将那具瘫软污秽的躯体强行拖离!动作粗暴得如同拖拽一具无生命的麻袋!
“且慢!”
一道清冷平缓的声音,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珠,瞬间炸开!
是摄政王萧韫!
他依旧端坐于紫檀圈椅之中,搭在桌面的手指甚至未曾移动分毫。目光越过那泼天的污秽与混乱,平静地落在长公主因暴怒而微微起伏的胭脂红肩线上。
“殿下息怒。”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殿内粘稠的恶臭与死寂,“夫人伤势沉重,秽气侵腑,此刻挪动,恐立毙于途。”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黄院正手中那根依旧悬停、寒芒闪烁的银针,“黄院正既已施针,当有定论。不若……待院正施救完毕,再行定夺去处?”
他话语平和,不带半分烟火气,却字字如重锤,敲在长公主盛怒的冰面上。那“立毙于途”四字,更是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长公主猛地侧首!冰封玉塑般的脸上,那层寒霜几乎要凝结成冰棱刺出!目光如同两柄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萧韫沉静如水的眼眸!
“摄政王!”她的声音如同金铁刮擦,“此等秽物!留之何用?!莫非还要污了这九重宫阙不成?!”
“宫阙自有其法度。”萧韫迎着她的目光,声音依旧清冷,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凝,“人命关天。况沈氏一门,世代簪缨。沈相此刻尚在府中‘静养’……若其女猝然薨逝于宫禁之内,恐非吉兆。”他指尖在桌面轻轻一点,“待院正施救,若……回天乏术,再依宫规处置,亦不为迟。”
他话语间,目光再次转向黄院正,带着一种无声的催促。
黄院正如同未闻。他悬针的手稳如磐石,古井无波的目光落在沈惊澜眉心那点即将被针尖刺破的皮肤上。殿内污秽冲天,恶臭弥漫,他却如同置身于最洁净的药庐,周身散发着清苦悠长的药草气息,将那令人作呕的秽气隔绝在外。
就在这剑拔弩张、冰火交织的死寂顶点!
“吱呀——!”
殿门!那扇半掩着的沉重紫檀门扉!竟被一股极其突兀、甚至带着几分市井莽撞的力道!猛地从外向内撞开了更大一道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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