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厅的喧嚣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油布,模糊而遥远。角落里堆积的破麻袋散发着陈年谷物和霉变的混合气味,混杂着空酒桶残留的劣质酒精的酸馊。几个输光了钱的赌徒瘫在长条凳上,眼神空洞地望着污秽油腻的房梁,如同几具被抽干了灵魂的躯壳。这里是欲望熔炉的边缘,是沸腾喧嚣下的死寂阴影。
爷爷背靠着冰冷、布满煤灰的墙壁,浑浊的目光如同最警惕的鹰隼,无声地扫过附近几个形如枯槁的赌徒,确认他们早已沉溺在绝望的麻木中,对外界毫无感知。他枯槁的手指在宽大破旧的袖袍内,极其隐蔽地掐动着繁复的印诀。指尖,一点微弱到极致、几乎与昏暗环境融为一体的淡金色光晕,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那光晕并非指向那道厚重的蓝布帘子,而是悄无声息地渗入脚下油腻污秽的地面,如同墨滴入水,没有激起一丝涟漪,却留下了一道只有爷爷自己能清晰感知的、极其隐晦的“锚点”。
“留下…印记…” 爷爷的声音如同寒夜里最细微的风,只有紧挨着他的我才能勉强捕捉,“等…夜深…人静…”
时间在赌厅永不停歇的欲望喧嚣中,仿佛被拉长又扭曲。骰盅开合的脆响、骨牌碰撞的闷响、赢家的狂啸、输家的咒骂…交织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噪音之网。空气里那股混合着汗酸、油脂、劣质烟草和甜腻腥气的污浊味道,越发浓重粘稠。怀中的鬼玺碎片如同蛰伏的毒蛇,持续散发着冰冷的怒意和厌恶,左臂深处的阴毒在爷爷浑厚道炁的镇压下,如同被锁链束缚的恶兽,虽不再剧烈爆发,但那深入骨髓的灼痛感却从未停歇,时刻提醒着那道蓝布帘子后潜藏的污秽源头。
不知过了多久,赌厅里狂热的声浪开始出现微妙的起伏。窗棂缝隙透进来的天光早已彻底被黑暗吞噬,只有悬挂的汽灯和煤油灯散发着昏黄摇曳的光,在浓重的烟雾中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一些输光了最后铜板的赌徒,带着一身汗臭和绝望的颓丧,骂骂咧咧地起身离去。新加入的赌客面孔上,亢奋中更多了几分困倦的疲惫。跑堂伙计吆喝的频率也低了下来,声音带着沙哑。
“时辰…差不多了…” 爷爷浑浊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幽深的光泽。他搭在我胳膊上的手微微用力。
我们如同融入阴影的两道轻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个堆满杂物的角落。没有走向大门,而是贴着人迹更加稀少的后墙,迂回着向那道厚重的蓝布帘子靠近。
越靠近,空气中那股粘稠的阴邪气息就越发浓重,如同无形的胶水,粘滞着呼吸。鬼玺碎片的冰冷怒意越发强烈,左臂的刺痛感也如同预警的鼓点,敲打得更加密集。赌徒们身上蒸腾出的灰蒙蒙的污浊气流,被那无形漩涡吸摄的速度似乎也加快了一丝,形成一道道微不可察、却源源不断流向侧门的微弱气流。
那道蓝布帘子依旧低垂着,如同隔绝阴阳的帷幕。帘子后面一片死寂,仿佛里面空无一物。但我和爷爷都清晰地知道,那死寂之下,盘踞着何等贪婪而污秽的存在。
爷爷在距离帘子仅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他枯槁的手指从袖中探出,指尖夹着一张折叠成三角形、边缘磨损的黄色符纸。符纸的质地很普通,上面用朱砂绘制的符文也并非《玄冥录》中威力强大的雷符或破邪符,而是最基础的“静音符”和“敛息符”。他将符纸极其小心、毫无声息地塞进了帘子与门框之间一道不起眼的缝隙里。
做完这一切,他对我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左臂的刺痛和鬼玺的躁动。我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尖触碰到那厚重油腻的蓝布。触手冰凉滑腻,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触感。手腕用力,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向旁边掀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没有光线溢出。门内,是比赌厅更加浓重、更加纯粹的黑暗!一股比之前更加浓郁、更加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浓烈的、带着硫磺味的劣质熏香气息,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铁锈和血腥混合的腥甜味,还有…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油脂腐败的酸腐气息!
这股气味瞬间糊住了口鼻,带着强烈的刺激性!我眼前一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怀中的鬼玺碎片猛地一震!一股冰冷刺骨的怒潮轰然冲击着我的神识!左臂的阴毒如同被泼了滚油,灼痛感瞬间飙升!
“稳住!” 爷爷低沉的声音如同惊雷在脑海炸响!一股更加浑厚、带着镇压之力的暖流瞬间涌入我的左臂和灵台,强行稳住了翻腾的气血和躁动的力量。
借着从背后赌厅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光线,我终于看清了门内的景象。
这是一间不大的内室。没有窗户,四壁和天花板都被涂抹成一种压抑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墙壁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些用暗褐色的、不知是朱砂还是干涸血液绘制的、扭曲怪异的符文,如同无数只窥探的眼睛,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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