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深处,灵气浓郁得近乎粘稠,丝丝缕缕的霞光在空气中流淌、沉降。常百川引着我们踏上一座横跨灵溪的白玉拱桥,桥下流水淙淙,水汽氤氲,倒映着穹顶的“星辉”,如梦似幻。桥的另一端,连接着一座掩映在数株巨大、形如华盖、叶片流转着七彩霞光的奇异古树下的精舍。
精舍不大,通体由温润的暖白玉石筑成,飞檐斗拱,雕琢着古朴的云纹和蟠虺图案。推开那扇散发着淡淡檀木清香的雕花木门,一股更加精纯、带着草木清冽气息的灵气扑面而来,瞬间压下了洞府无处不在的那丝阴寒,让人精神为之一清。
厅堂内陈设雅致,同样以暖玉和灵木为主。一张宽大的矮几摆在中央,几面光滑如镜,隐隐有灵光流转。几上早已备好了三盏玉杯,杯中琥珀色的液体散发着醉人的醇香和丝丝缕缕升腾的灵气,旁边还有几碟灵果,形态各异,晶莹剔透,灵气逼人。矮几旁放置着数个蒲团,由某种散发着清凉气息的灵草编织而成。
常青璃和常百川率先入内,姿态从容地分坐于矮几两侧的上首位置。常青璃那双泛着幽绿竖芒的狭长凤目,依旧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爷爷和我身上扫过。常百川则显得温和许多,脸上带着富家翁般的笑容,伸手示意:“叶道友,小友,请坐。山野粗茶,不成敬意。”
爷爷拄着枣木短剑,身体微微晃了晃,才缓缓在常百川对面的蒲团上坐下。他坐下的动作极其缓慢,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蜡黄的脸上瞬间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豆大的冷汗从鬓角滚落。他强撑着没有靠在身后的凭几上,枯槁的脊背挺得笔直,如同风中残烛,却不肯弯折。那柄枣木短剑被他横放在膝前,枯瘦的手指搭在剑鞘上,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我紧挨着爷爷坐下,蒲团传来的清凉气息稍稍缓解了内心的焦灼。但鬼玺碎片在心口的悸动却并未停止,反而因为身处这灵气浓郁、威压深重的核心之地而更加活跃,持续的冰寒低鸣如同警铃在我脑海中回荡,左臂深处的阴寒麻痹感也一阵阵地抽痛。我努力运转《玄冥录》的基础法门,试图安抚躁动的鬼玺和驱散手臂的不适,效果微乎其微。常青璃那冰冷的目光时不时扫过我的胸口,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每一次都引得鬼玺应激般地阴气翻涌,让我气息一阵紊乱。
“叶道友伤势颇重啊。” 常青璃端起玉杯,轻轻嗅了嗅那琥珀色的灵液,声音低沉平缓,却字字清晰,“我常家‘碧霞酿’虽非疗伤圣品,却有滋养神魂、梳理气脉之效。道友不妨饮上一杯,或可稍解痛楚。” 他话语看似关切,但那狭长眼眸中闪过的幽光,却像是在评估一件即将崩坏的器物。
爷爷浑浊的目光落在面前那杯灵气盎然的碧霞酿上,蜡黄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他没有去碰那玉杯,只是抬起枯槁的手,用袖口擦去额角的冷汗,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多谢…仙使…好意。叶某…功法…特异…此等灵酿…恐…无福消受…” 他直接拒绝了。在这龙潭虎穴,入口之物,焉知是药是毒?更何况,他体内残破的经脉,早已承受不起任何外来的、哪怕看似有益的灵气冲击。
常百川呵呵一笑,打了个圆场:“无妨无妨,道友自有主张。小友倒是可以尝尝这‘玉晶果’,对稳固根基、平复气血略有裨益。” 他指了指矮几上一碟形如珍珠、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果子,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长辈审视晚辈的温和,但那眼底深处,却有着与常青璃如出一辙的探究。
我下意识地看向爷爷。爷爷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我立刻垂下眼帘,低声道:“谢仙使,晚辈…不饿。”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常青璃放下玉杯,杯底与暖玉矮几相碰,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他狭长的凤目转向爷爷,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加深了几分,终于切入了正题。
“叶道友家学渊源,传承深厚,令人敬佩。” 他的声音依旧平缓,如同冰冷的玉石相击,“昨夜观道友以符箓引动天罡正气,破邪除秽,金光煌煌,威势无匹。此等符法,刚猛精纯,直指大道本源,绝非寻常散修野道可比。不知…可是传闻中,曾威震关外的‘玄冥一脉’的传承?”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爷爷枯槁的皮囊,直视其灵魂深处的秘密。
来了!第一轮试探!目标直指叶家的根本传承——《玄冥录》!
爷爷浑浊的瞳孔猛地一缩,搭在剑鞘上的手指骤然收紧!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暗红的血沫再次从嘴角溢出。他用手背狠狠擦去,喘息了片刻,才嘶哑地回应,声音带着一种被触及逆鳞的凛冽:“咳咳…仙使…好眼力…些许…祖传…微末伎俩…不值…一提…玄冥…之名…早已…尘封…叶某…不过…是…山野…苟延…残喘…之人…” 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以“祖传微末伎俩”和“苟延残喘”自贬,试图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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