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鼎局瀛洲分局地下三层停车场。
惨白的应急灯光如同垂死者的目光,冰冷地舔舐着那辆扭曲变形的内务处黑色悬浮车残骸。焦糊味、血腥味、还有金属在巨大应力下撕裂产生的、难以形容的锈蚀气息,混合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沉沉地压在每一个身处此地的人心头。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
漆雕墨和尉迟锋,这两个本该是九鼎局利剑与坚盾的男人,此刻却如同两座沉默对峙的冰山,矗立在事故现场的核心。澹台镜那句冰冷的报告——“信使鞋底纤维匹配申屠晦办公室地毯”——如同无形的引信,将两人之间本就紧绷的信任彻底点燃,而火焰的核心,直指刚刚离去的局长佟烈。
漆雕墨手中那个小小的透明物证袋,此刻重若千钧。里面那几根从安全气囊血迹边缘提取的深灰色纤维,在应急灯下泛着微弱而诡异的光泽。它们与佟烈裤脚上那几粒几乎难以察觉的尘埃,在漆雕墨的视网膜上反复叠加、对比,勾勒出一个他绝不愿相信、却又无法忽视的恐怖轮廓。信使临终指向“佟”的呓语,佟烈“恰到好处”地出现在这里并封锁现场,甚至亲自签发了搜查令…这一切编织成的巨网,冰冷地缠绕上来,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尉迟锋的脸色更是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夕的海面,额角青筋隐隐跳动。他死死盯着漆雕墨手中的物证袋,又猛地抬眼,目光如淬火的钢针,刺向佟烈身影消失的幽暗出口方向。被愚弄的狂怒、对程序被亵渎的暴怒,以及一种深沉的、被信任体系崩塌所激起的寒意,在他胸腔里剧烈翻腾。他猛地向前一步,声音如同砂石摩擦,带着压抑到极致的风暴:
“漆雕组长!物证袋!” 他伸出手,动作强硬,不容置疑。这一刻,他不再是协同者,而是代表内务审查最高权威的执行者。他必须亲自掌控这指向局长的、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铁证!
漆雕墨没有动。他的目光依旧死死锁在事故车上,手指关节因用力握着物证袋而更加苍白。理智告诉他应该交出物证,这是程序。但情感深处,那最后一丝对佟烈根深蒂固的信任,如同风中残烛,发出微弱却顽固的抵抗。交出它,就意味着对佟烈的指控正式进入程序,意味着他亲手将那个如山岳般支撑他的人推向深渊。
“尉迟处长,” 漆雕墨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在压抑着即将喷发的火山,“现场…还没勘查完毕。纤维只是其中一环。” 他试图争取时间,哪怕只有一分钟。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再次投向驾驶室那片狼藉,越过半凝固的血迹,越过变形的方向盘,最终定格在副驾驶座位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在座椅调节轨道与车内地毯的缝隙里,似乎卡着一点极其微小的、深蓝色的…碎片?材质不像金属,也不像塑料,更像是…某种合成织物的边角?
这个细微的发现,如同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刺破了笼罩他心头的浓重阴霾!佟烈今天穿的是深蓝色制服!而副驾驶位置…柳眠曾被强行带离时,很可能就坐在那里!
“我要完整现场记录!现在!” 尉迟锋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他厉声喝道,伸出的手几乎要触碰到漆雕墨手中的物证袋。他身后的两名内务处行动队员也向前逼近了一步,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等等!”
一个清冷、仿佛不掺杂任何人类情感的声音,如同冰泉般穿透了停车场凝滞的空气。是澹台镜。
她的身影出现在入口斜坡的阴影里,步伐稳定而快速,手中提着一个银灰色的、充满科技感的便携式分析箱。她无视了现场紧绷的对峙,径直走到事故车旁,目光锐利地扫过驾驶室,最终也落在了漆雕墨发现的那点深蓝色碎片上。
“镜鉴?” 尉迟锋眉头紧锁,语气不善,“这里是内务处与行动组联合现场!你的分析报告已经收到,后续…”
“报告需要修正。” 澹台镜打断了他,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却像一颗投入深水的炸弹,“基于新的环境参数和物证关联性,初始匹配结论存在重大误差。”
修正?误差?
尉迟锋和漆雕墨同时一怔!
澹台镜已经打开了她的分析箱。一台小型但精密的偏振光光谱仪被迅速架设起来,对准了漆雕墨物证袋里的深灰色纤维,以及他刚刚发现的、卡在副驾驶座椅下的深蓝色碎片。同时,另一台激光干涉仪发出肉眼不可见的扫描光束,开始对事故车车体,特别是驾驶座安全气囊区域以及佟烈刚才站立过的地面位置,进行高精度三维建模和微粒采集分析。
光谱仪的屏幕快速闪烁着复杂的数据流和光谱曲线对比图。澹台镜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速敲击,镜片后的双眸冷静得如同两台高速运转的量子计算机。
“纤维样本A(气囊血迹边缘提取物),” 澹台镜清冷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如同宣读判决,“主要成分:聚酯纤维(67%),人造丝(22%),微量阻燃剂涂层(11%)。微观形态:表面存在高温熔融后再凝固痕迹,边缘呈不规则撕裂状,非自然磨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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