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崖壁时,白岚按剑立于演武台。
玄色道袍被山风掀得猎猎作响,她望着台下三百道斜长的影子,指腹摩挲着雪玉簪的冷纹 。
这簪子是十六岁那年桃枝用三个月月钱买的,当时她嫌样式老气,桃枝却笑着说 "等你拿起拂雪就配了"。
此刻拂雪剑在掌心翻转,刃间凝着的万年冰屑簌簌坠落。
"昆仑剑非开山斧,是雪中松。" 话音未落,有弟子木剑脱手。
白岚反手一挑,木剑稳稳飞回少年掌心 —— 这招 "流星追月",曾被桃枝笑称 "像捞面条"。
亲随弟子捧来熙州密函时,白岚指尖触到蜡封上的桃花印,心跳蓦地快了半拍。
"传令。" 她将信揉入袖中,指甲掐进掌心,信上写着河州风云汇聚,恐有大乱,目前敌我不明,昆仑派所在身处要冲,需加强戒备,严防西夏、吐蕃、河州等。
此刻山风卷过她的道袍,拂雪剑在腰间震出轻鸣,她望着远处被暮色染紫的雪峰,喉间泛起一丝铁锈味:"所有弟子三更前归山,封死东西山口,把陈年的硫磺硝石搬上箭楼。"
弟子领命时,白岚瞥见他袖中露出的绷带,那是上月巡山遇袭时留下的伤。
她转身走向兵器库,眼前却闪过桃枝在熙州军营画的地形图,图上河州与昆仑之间画着密密麻麻的箭头,像一张正在收紧的网。
夜巡时,白岚踩着积雪走向崖边。山下篝火明明灭灭,里面有在横山来的伤兵卸甲在做营生,也有时代在这昆仑脚下和宗派唇齿相依的百姓。
昆仑山脚。
王铁心缩着脖子踩过青石板,袖中河州令牌硌得肋骨生疼。
街口忽然卷起尘土,三辆毡篷马车碾过碎石 —— 车夫脖颈上的暗红胎记如毒蛇信子,让他心里咯噔一下,那人分明是西夏在河州的驻军,如今怕不是河州生变来追自己的。
他踉跄闪进茶棚,指尖抠进桌沿时,却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鞭哨声。
"吁 ——"
一辆青布马车突然横在巷口,车帘掀开的刹那,王铁心瞳孔骤缩。
青布马车横在巷口时,桃枝掀帘的动作顿了顿。
她望着王铁心胸口渗出的血痕,袖口的银链轻轻晃动。
“王铁心...你还有狗胆出现在昆仑?”此刻她指尖转着王韶的调令,目光却像冰锥扎进他眼底:"赵勾什派你来送假消息的吧?"
王铁心撞进茶棚的动作猛地僵住。
桃枝靴底沾着熙州红泥,此刻正用审视的眼神盯着他。
"我是为河州求援!" 他拽开衣领露出血信,却被桃枝反手扣住手腕 —— 她掌心的茧子磨着他伤口,疼得他闷哼出声。
"河州?" 桃枝冷笑,抬手一甩就让王铁心跪在了地上,"赵勾什不是早带着河州投了西夏,你们又想耍什么花招?"
就目前的局势,河州向大宋求援也并非全无可能。待身后西夏人离去,放才猛地甩开他的手,银链从指间滑落。
王铁心这才发觉桃枝是在保护自己,踉跄着撞翻茶桌,滚烫的茶水泼在手上也浑然不觉。
他望着桃枝腰间王韶亲赐的佩剑,剑鞘上 "熙河" 二字被磨得发亮。自己武功微末,一只在外门,众师兄弟都瞧不上自己,只有这姑娘一口一个师兄叫着,如今却用看奸细的眼神盯着他。
"桃枝!" 他突然跪倒在青石板上,额头磕在冻裂的砖缝里,"河州百姓快饿死了!王韶大人若再不出兵,西夏铁鹞子就要踏平城墙!"
磕头声混着寒风,惊起檐下夜枭。
"起来!" 桃枝拽他时,指尖触到他后颈的血痂。她猛地抽出佩剑斩断桌腿,木屑飞溅中厉声道:"王韶大人早有部署,但你得先告诉我 —— 赵勾什有什么阴谋?"
王铁心抬头时,额头沁出的血珠滴在求援信上。
"我只要师父和河州活着。" 他又磕了个头,石板上染开暗红的印子,"若有半句假话,就让我跟这信一起烂在昆仑!"
巷外传来车轮急刹声。桃枝盯着他染血的额头,猛地扯开他衣领,求援信上守将的血手印赫然在目 —— 那是她认得的笔迹,去年还是德高望重昆仑长老的赵勾什。
"跟我来。" 桃枝收起调令,银链重新塞进他掌心。
反身回到马车上时,她听见王铁心压抑的抽气声。月光照亮他后颈纵横的鞭痕,那是角厮罗的马鞭在河州留下的裂痕。
“回熙州!”桃枝一声清叱。
暮色漫过青石镇时,白岚按剑立在茶棚下。
茶棚的青布帘被山风掀起,露出空荡荡的木桌。白岚踩着积雪走近,看见压在茶碗下的信笺,纸角还沾着桃枝特有的朱砂印。
展开信的刹那,她指尖触到墨迹未干的字句:"白岚师妹,军情紧急,我随王韶回熙州布防。桌上留了熙州地形图,别嫌我画得丑。"
信纸簌簌作响,白岚望着远处被风雪吞噬的车辙,想起上月桃枝回昆仑养伤,两人挤在一张床上说整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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